她揪着被角躺倒,半张脸都陷在薄被里,清晨刚起床,枕卧间似乎都还残余着那个人的气息和温度。
她本来不想哭的,母亲说,没有人会喜欢看别人苦丧着个脸,女子一定要多笑,笑对自己也笑对他人。她一直记着,可她今日,实在是无法淡然以对,所流的泪,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还多。
她不自觉忆起从前种种,成婚那天,新娘进门,新郎要对着花轿连射三箭驱除一路上带来的邪气,沈清疏射得很准,力道却很轻,像是怕惊着她一般。周遭的人笑着调侃她,还未过门就已开始惧内了,她听见她不在意地温声答话。
她小心伸出的牵她的手,背着她的瘦削的背,挑起喜帕时的羞涩的脸,她都还清楚记得。
过了府,她待她温和有礼,周到体贴,会注意她爱吃的菜式,特意吩咐请了苏州的厨子;去书肆会顺带买她喜欢的书,还笑着推介哪些更有意思;来葵水时会拥着她,给她柔声编故事;下雨天路上泥泞,会背着她回府,撑伞永远偏向她这边。
她眼神清澈,笑起来时眸子里好似有星光在闪烁,她洁身自好,从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她对女子会有难得的同理心,她博闻广识,谈天说地时总有新颖的观点,她尊重她,从不强加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一个人,却原来都是假的,她们的婚约一开始就注定是错的。
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还未尝到爱情的甜蜜,便先懂得了爱情的苦涩。
离开沈府再嫁,她也许再也不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了,嫁的人家什么样,是好是坏,她也无法预料到。一想到和离,她并没有觉得放松,反而心里刺痛哀伤。
可要是留在沈家,她和沈清疏又算是什么,假凤虚凰,难道一辈子姐妹相称、相敬如宾吗?
她被现实逼到了角落里,茫然无措,无法做出抉择。
睡吧,睡着了就不用再想这些令人烦忧的事。林薇止擦干净眼泪,也不知自己断断续续哭了多久,眼眶干涩疼痛,她闭上眼睛,疲惫涌上来,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沈清疏这边出了门,笙寒候上来:“姑爷,早膳已经备了好一阵子,姑娘还没起吗?”
因之前沈清疏吩咐了她们不得靠近打扰,她也不好擅自去叫门。
“她,她今日不会用早膳了,”沈清疏揉了揉太阳穴,头痛道:“撤了吧,我也没什么胃口。”
笙寒一愣,她伺候林薇止这么久,知道她一向不会睡懒觉的,必定是有其他事发生。
她觑着沈清疏的脸色,小心问:“姑爷,我们姑娘她没事吧,你跟姑娘……”
沈清疏避而不答,“没什么事,她想独处一会儿,你们不要去打扰她。”
笙寒一看她脸色就知道不对,她欲言又止,还是碍于沈清疏的身份没有跟着她追问,福声应了是,便去林薇止门外守着。
一直到了午间,她才听得动静,敲门进去,就见林薇止披散着发,眼皮红肿,整个人看起来苍白又憔悴。
这明显是哭过了,笙寒吃了一惊,急步走至近前,着急地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想起早上沈清疏从房里出来,脸色也十分不好,一下子有些明白,“是不是和姑爷吵架了,他欺负你?”
“我们没有吵架,你别担心,”沈清疏的身份是绝对的秘密,林薇止不想多谈,起身坐到梳妆镜前,拢了拢发,“先替我梳洗罢。”
她不是那种哭哭啼啼、怨天尤人的性格,事情说得清楚明白,责任也不全在沈清疏,倘若她父亲当年不强订下婚约,就不会有今日的造化弄人。
哭也好生哭过了一场,攒的眼泪都已流干净,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她还是得重新拾起理智,继续面对往后的日子。
“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姑娘还想糊弄婢子,”她二人都不想说,笙寒也无法,又见她这会儿面色平静无波,心下稍安了一些,嘟嘟囔囔地走过去,“原以为姑爷是个好的,不想也这般欺负人。”
林薇止沉默一瞬,还是道:“她没有欺负我。”
笙寒执了木梳,替她将长发梳通,撇撇嘴问:“那姑娘怎么哭红了眼?”
林薇止答不出来,不过是她自己存着妄念,接受不了现实罢了,沈清疏婚前本也与她说过的。
她阖了阖眼,只道:“不要再说了。”
笙寒察言观色,见她不想谈,便也识趣地闭上嘴,安静替她绾发更衣,又吩咐鸾影寻了鸡蛋来为她眼皮消肿。
午间用膳时沈清疏不在,刘叔说她出门探听消息去了,张榜在即,能知道的消息早就知道了,又有什么好探听的,林薇止心知,不过是刚刚才说开,避免两人见面尴尬罢了。
这样也好,她暂时也不想红着眼皮见沈清疏,倒显得她多么软弱似的。
沈清疏在外面晃荡着,也无处可去,便还是去寻关意明。
“你怎么过来了?”关意明见她来,很有几分惊讶,他笑着调侃,“你每日念着你娘子,这下她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