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疏眼角余光瞥见,以为她有什么建议,温和地道:“大娘,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婆子犹豫了一下,觑着她脸上带笑,才躬身道:“大人,我看您是想要熬糖,老婆子说了,您莫怪罪,我自己熬糖,也晓得一点,这熬到后面是要上笼蒸才得结块哩。”
刚废了一锅,她生怕再废一锅,虽然也不是自己的糖,但看着都觉得很心痛。
沈清疏搅了搅勺子,看着渐渐凝结的红色糖浆,自信道:“大娘放心,这锅肯定没问题了。”
受地域交通的影响,古代技术的传播十分缓慢,在福州沿海地区,草木灰快速凝结法已经普遍运用,而在蜀地的莽莽群山之中,却还只有一小撮人知晓。
古代不讲究专利法,大家都弊扫自珍,有任何一点进步都藏着掖着,似京城进贡的雪白糖霜,一定也是发现了某种脱色方法,但这几乎是不传之秘,局限在一小片区域。
便是她这法子,岳水县想要攫取高额利润,就得做好保密工作。
见她这么说了,婆子也就不再多嘴,小心烧着火。
过了一阵儿,糖浆变得十分粘稠,这会儿的香气就是纯粹的蔗糖甜香了。
沈清疏拿出事先准备的瓦制漏斗,她专门找人订做的,十分小巧,共五个,沈清疏给每个漏斗都灌上糖浆,外界温度降低,糖浆很快就凝结成块。
总算大功告成,两人回到书房里,忙活了半天,手都搅得有些酸痛了。
坐着歇了一会儿,林薇止揉着手臂,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有兴致地追问道:“然后呢,要怎么脱色?”
沈清疏把五个漏斗一字排开,她记得书上说用黄泥水淋糖就是了,但是哪种黄泥水呢,浓度又是多少呢?具体的她也不知道,只能多试几种。
岳水县周围的黄泥,她都命人取样记录,调配成了五份黄泥水。
把黄泥水淋在漏斗中,慢慢渗透糖块,再从漏斗底下流出来,这个过程中,黄泥水的吸附物质带走了蔗糖中的色素,便见糖块越来越白。
沈清疏运气还不错,第一份实验品便起了不错的效果,说明此法可行,陆续试验完,其中两份效果都还不错,呈米白色,已是上上之选。
虽然这过程非常简单,但自己亲手做出来的还是很不相同,沈清疏不禁振奋地捏了捏拳头。
林薇止搭手做第一份时还觉得很新奇,接下来几份就有些意兴阑珊了,她还以为是多么神奇的方法呢,结果竟如此简单。
不过,为什么黄泥水能够脱去蔗糖颜色呢?她点着下巴,看着从漏斗底下流出的黄泥水,想得有些出神。
“看什么呢?”沈清疏偏头瞧见,指尖沾了点白糖送到她嘴里,笑着问道。
林薇止下意识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后仰身体退开,瞪了她一眼道:“刚沾了黄泥水,净手了吗?”
“没沾到,我擦过了,”沈清疏收回手,毫不介意地又沾了一点糖,自个儿慢悠悠抿了一下,低笑道:“还挺甜的。”
“……”林薇止唇角动了动,大概是想骂她,但想着她的厚脸皮,又懒得再开口。
她还是有些好奇,问道:“你又是从哪儿得知这种脱色法的?”
沈清疏眼也不眨地道:“书上看到的。”暗道后世的书那也是书吧。
“我怎么没瞧见过,是哪本书上?”林薇止很是怀疑,谁会把这种秘法直接公开在书上。
沈清疏挠了挠脸,状似老实地笑道:“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物理小识》吧。”
林薇止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好像从未曾听过这本书,她记在心里,想着之后去寻来看一看。
她撑着下颔,在旁边看沈清疏收拾器具,忽然问:“你这便算完成了吗?”
沈清疏点点头,“嗯,差不多了。”
接下来还有打砂、晾干等程序,不过都是细枝末节了,最重要的还是脱色。
林薇止想了想,又挑眉道:“那你何必这么麻烦,还要买甘蔗自己熬糖,直接买了成品红糖,淋黄泥水脱色不成吗?”
沈清疏愣在当场,这真是灵魂发问,对啊,她主要是试验脱色,又不是真要炼糖,干嘛不去买人家炼好的红糖,这下浪费好半天时间不说,还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
她支吾了一会儿,艰难地挽尊,强行解释道:“现熬的,兴许,兴许脱色效果会好些……”
不等林薇止说话,她又急忙转移话题道:“样品拿一份去就是了,其他的我们自己留着做个纪念吧,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感觉上要不同些。”
林薇止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也没有拆穿她,贴心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之后两人便将几份蔗糖处理好,沈清疏已经选好了其中最白的一份,只待和岳水县商人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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