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南方天气再冷也不见下雪结冰,农民们习惯这边的天气,脚上长着厚厚的茧,倒不会把人给冻坏了。
沈清疏尽量做好后勤的保障工作,她安排了两名大夫,保证做工时受伤生病有人医治,每天的伙食也准备得充足。
除此之外,工地上每天有人来有人走,也是她带着学生们核发工钱,防止有人从中克扣。
这样亲力亲为,一个月下来,农民们大都认识她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私底下一致觉得,这个斯文白净,说话和气的年轻人是个好官,对分地的事有了信心,干得也更加起劲了。
在这样的热情下,工程速度突飞猛进,到了年底,已是完成了将近三分之一。
年二八这天,大家干完就要回家过年了,歇到年初四再来,沈清疏给长干的百姓都准备了一个新年红包。
钱不多,只有五十文,并一包白糖,两双鞋,两瓶烈酒。
鞋是原本准备来穿烂以后换的,结果根本就没人来,干脆就发下去。
烈酒是沈清疏前段时间想出的新点子,将甘蔗渣废物利用,发酵出的酒精,混合土豆发酵的酒,再次酿制成二道酿,酒精度数很高,价格却很便宜。
这批烈酒刚刚开卖,沈清疏觉得做重体力劳动的百姓应该会喜欢。
总之,惠而不费,从县衙财政里挤出来,勉强还算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下午这些东西都运过来了,百姓们瞅着,虽然有些好奇,却没谁抛下活计过来问。
估摸着下午三四点,衙役们便去吆喝,让提前收工,过来领东西。
林薇止画社那边停了课,沈清疏怕她无聊,也拉着她一起过来。
她这段时间图方便,都是在这边将就用午膳,林薇止倘若得闲,就会自己送汤水过来,县衙的官员们对她带着夫人办公,已是见怪不怪,加上偶尔还能蹭点吃的,吃人嘴短,基本没谁不长眼地说酸话。
衙役们维持着秩序,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
沈清疏负责发钱,拿到红包时,头上包着一块头巾的老农受宠若惊,几乎要跪下给她磕头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一个劲地重复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老乡,不用客气,”沈清疏托着他手臂不让他跪下去,温和地指了指前面说:“还有其他东西,快过去领吧。”
“是,是,谢大人。”老农不知所措地顺着她连连点头,又给她作了两个揖才走了。
等下一个老乡勾了名字过来,又是一样的表现,说着说着居然还结巴了。
林薇止在旁边瞧着,托着下颔好笑道:“要都似这般,你得发到何时去,还是让其他人代发吧。”
沈清疏苦笑道:“我还以为他们都熟悉我了。”
按现在的人口规模,在后世,她也就是一个镇长,这段时间发工钱又不是没见过,真不知怎么还这么害怕她。
林薇止奇怪道:“你为何非要自己发?”
沈清疏没接话,脸上可疑地变红了一点。
两人退到一边,换了个文书上阵发,却见领钱的百姓还是千恩万谢,诚惶诚恐,效率并不见提高。
沈清疏这才明白,这不是没见过县令,而是从没见过官府免费发钱啊。
她和旁边的郑实耳语了几句,郑实点点头,爬到一旁的土坡上大声喊道:“乡亲们,这谢来谢去的,谢到天黑那也谢不完啊,大家真要谢,那就加紧速度,早点领完,叫我们县衙的各位,也能早点回去被窝热炕头啊,大家说是不是啊?”
郑实穿的普通衣服,是寻常的少年模样,大家不怎么害怕,几个年轻人还跟着笑起来,应了几声“是”。
这下队伍移动速度终于快了些,沈清疏揣着手,笑着赞赏道:“郑实这小子做事倒是很机灵,合我的胃口。”
林薇止略略偏头,挑眉看了她几秒,移开了视线没说话。
沈清疏笑意微敛,摸了摸鼻子,干巴巴解释道:“我是说,他能领会我的意思,值得栽培一二。”
林薇止平淡地“哦”了一声。
不是吧,这也能吃醋,沈清疏苦着脸道:“我把他当小师弟看的,你不要多想。”
林薇止挑眉睥她,似笑非笑道:“我说什么了吗?”
沈清疏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小声嘟囔道:“你没说,你就是给我眼刀子。”
林薇止“噗嗤”笑了一声,“好啦,没多想,逗你的。”
“……”
沈清疏瞅着她,到底没敢问还能不能提拨郑实。
那边有部分人已经领完了,糖和酒都是好东西,大家提着新年礼物,十分朴素地觉着,不说点什么心里头就不安。
有个少年人踌躇了好一阵,忽然两三步跑过来,涨红着脸大喊了一声,“大人新年好。”喊完也不等沈清疏回应,又转身噔噔噔跑了。
沈清疏笑了笑,对着他背影也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