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走了沈清疏都还有些懵,不得不说这大出她的预料,原本她以为府衙不会管这事儿的,毕竟从前也不是没人禀告过水匪的消息。
没想到却是这么兴师动众,直接就派水师来了,知府大人什么时候这么有责任心了?
她也没多想,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好事,希望能除了这水上一害,早点抓到康二这个罪魁祸首。
晚上临睡前,她说起这件事,林薇止取了绾发发簪,青丝披散下来,回头笑问道:“江七和刘年是不是都要判死?”
沈清疏没在意地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林薇止笑着提醒她,“我爹是大理寺卿,而地方判死都要经大理寺复核。”
沈清疏挑了下眉毛,她也有这个猜测,只是觉得有些离谱,“你是说岳父给充州府递了信儿吗?”
“笨蛋,”林薇止白了她一眼,“知府是一地主官,正四品,岂能随意干涉,我爹只要扣着这案子,一定要拿康二归案,充州知府知道缘由以后,自然会卖他一个面子。”
“原是如此,”沈清疏边解外衣边道:“这弯弯绕绕的,你说充州府明明有能力,为什么偏要留着这些水匪为祸地方。”
林薇止无奈道:“水师却又不直接受他管辖,他派兵剿匪,要出钱出粮,还要同巡检司沟通,水师官兵,说不得有同水匪勾结的,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样少一事,却不知道有多少行人,在这水泊之上送了性命,这些事不能深想,沈清疏很是长叹了口气。
林薇止起身走到床边,安慰道:“快睡吧,别想太多,至少这次他们在劫难逃了。”
顿了一下,她冲沈清疏眨了眨左眼,狡笑道:“算起来,他们也可以说是栽到你手上。”
沈清疏摇头失笑,“栽到岳父大人手上才是。”
燕朝开国不久,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可以保证的,水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几日,就被寻得踪迹。两方交战,水匪伤亡还不到一小半人就直接崩溃投降了。
水匪头目白五被一箭射死,康二被活捉,另外,竟然还抓到之前京城通缉的江洋大盗,可谓是意外之喜。
这是大功一件,水师上下都很高兴,缴获的水匪财物也是很大一笔,沈清疏没有在其中分润,只是加紧提审了康二。
他同康大确实十分相像,只是吊梢眼,目光更凶戾一些,这个将死之人倒是十分光棍,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查明真相,抓到凶手,江七之死虽然可惜,但他对此也可以安心了。
沈清疏本以为这件事终于结束,可以安心垦荒,不想江七判死的文书下来,他母亲陈氏却又来县衙求恳。
陈氏一见她便给她跪下,扣头道:“大人,我知道您是好官,求求您,求您网开一面,饶我儿一命吧!”
“快起来,这如何使得。”沈清疏连忙闪避开,伸手去拉她。
陈氏执拗地跪着不肯起身,泪流满面地抓着她袖子,泣声道:“大人,我们一家被害得家破人亡,我关了十年才终于等到您主持公道,我夫君就剩这么一点骨血了,这孩子这么小,吃尽了人间的苦头,一点福分都没有享过,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沈清疏默了默,无奈道:“你先起来说话,你这样跪着也是没用的。”
林薇止听了动静出来,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帮着在旁边搭手,两人合力把陈氏拉了起来。
丫鬟上了茶,陈氏拘谨地坐在石凳上,感觉随时都可以跪下去,她擦了擦眼泪,期冀地看着沈清疏,“大人,您跟我说过要饶他一命的。”
“我说的尽量,”沈清疏揉了一把脸,叹了口气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国法无情,杀人者偿命,你也知道江七杀错了人,康大并不是他的杀父仇人,死者没有过错,那我就没法为他减刑,希望你能够理解。”
“怎么没有过错?”陈氏愤怒地反驳道:“那康大不是康二的哥哥么,他明明也知道这件事,却替康二隐瞒,又替刘年办事,这种人死了又有什么好可惜的,我儿目睹行凶时才七岁,记错人也是情有可原啊,要怪就怪他们两个自个儿长太像。”
沈清疏偏头和林薇止对视了一眼,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完全就是胡搅蛮缠了。
林薇止摇了摇头,冷静地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未曾听说谋逆之外,弟犯罪,兄要株连的,康二该死,所以被判死,康大罪不至死,江七杀了他,律法上就应偿命。”
陈氏左右转头看着她们二人,嘴唇颤抖起来,“那就是说我儿一定要死了。”
她一下子软倒在地,俯趴着痛哭道:“老天爷,还有没有天理啊,我夫君被杀的时候,没有人出来主持公道,叫凶手得意,我儿杀人报仇的时候,却又有人主持公道了,老天爷不公啊!”
“我可怜的孩子,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我一辈子都没有做过坏事,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啊……”
声声入耳,沈清疏别开了头,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