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子瞳孔渐散,气已断绝。
江无月浑身脱了力,拽着沐阳子的手徒然一松。耳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似莺啭,不再缠绵,只剩悲绝凄厉的一声:“师父——”
江无月钝钝地抬起头,看见魂飞神滞、满眼沁红的游儿。
一人身后是黑厌厌荒地,一人身后是白乍乍电光,眼前皆是纷纷攘攘四下奔逃的方士。
两人四目相接,半字无出,浑是不解,只觉一片空寂贯彻灵台,万事不得作想。
半空阴云绕着权杖逐渐凝聚,眼见一道万钧之雷就要霹下。
一个缥缈的身影奇快地飞进阵来,抓起散了魂的江无月,转眼就没了踪迹。
韩门高见状,也冲入阵中,带走了不知是死是活的慕云君。
仅这一瞬息,杖碎云沉,靛雷裂地。游儿被震出数丈远,再睁眼时,面前只有巨大深坑,坑中所有,都化了灰。
游儿一个人怔怔地站在深坑边,一直站到身背后朝阳升起。夏日阳光熨得肩背发热,身前却是阵阵寒凉。
一片晕黄光下,游儿恍惚看见坑里斜斜躺着一把乌黑短剑,终于眼色微微动了动,跟着又黯了下来……
第87章 峨眉山二
仲夏细雨刚过,午后幽静的峨眉山清清凉凉,暑气稀疏。
薄薄阳光穿进藏密树丛,透过丰盛云雾,舞漫在青翠林间,袅袅轻游,空空蒙蒙。声伴山鸟长吟,更觉空灵静谧,秀绝一方。
如雾似纱的山麓间,不时有行人走过,大部分都是往来素问馆的。素问馆馆主身体渐好,馆内营生也恢复如常。
林外小路旁,停了辆简便的马车。车里下来个身魁力壮的青年,头上宽斗笠低低压着,看不清面容,手里抱了个未漆的木盒,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径自低头往素问馆方向走去。
馆中此时不甚繁忙,馆主用过了午饭正在小憩,各人难得一阵闲适。
一名弟子从馆外匆匆进来,左右问了问,便进了药房。刚迈进门槛就神秘兮兮对着里头一个纤细背影说道:“师姐,外头有人找。”
钟篱停了手里的活,转回头道:“问诊的?”
那弟子摇摇头:“看着不像,是个生面孔,只在馆外站着,叫你出去呢。”
钟篱默了片刻,还是放下药盒,疑惑地走了出去。
鹤见未等多久,就见门口出来位娇小沉静的女子,上前半步道:“请问,可是钟篱姑娘?”
钟篱点点头,只觉这人有些面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便问:“公子认识我?”
“受朋友所托,让我把这个给你。”鹤见说着,将手里木盒递到了钟篱面前。
钟篱更加困惑,却也没接,只垂手看了看那木盒:“这是什么?哪位朋友?”
“姑娘不必多虑,就是个药材……”鹤见把木盒往钟篱怀里一塞,又嘱咐一句,“早些用啊,别浪费了。”说罢转身奔出了树林。
也不知是那盒子厚实,还是里边东西太重,总之等钟篱抱着沉甸甸的木盒追出林外的时候,来人已上了马车,驾车离去。
车里还另外隐约坐了个人,离得有些远,钟篱看不确切。
刚要往回走,钟篱猛地回想起来,那张脸,曾经在去往阴山途中见过的……
“鹤见!”钟篱失口自诧,再复望回去,路上空无一人,马车早已消失在尽头处。
“鹤见怎么会认识我?”钟篱心中纳闷,自己和鹤见之中,唯一的关联点也只有付南星了……
思及此,忙低头打开木盒,只见里边放了一截绯红的木根。
钟篱心头陡然一跳,抱着盒子跑回书屋,急煞煞一阵翻找。
终于在一本老旧的医书上,找到色状气味相对的一段记录。
“返魂香……”钟篱双腿一软,挨着墙壁看看滑坐下去,心口鸣擂击鼓般撞响,眼睛却荒茫地空望着一处,喃喃念着,“南星……”
付南星静静坐在车里,只方才偏头淡淡看了一眼追出来的钟篱,便又表情无多地转回了头,一路无言。
“你这……”车前驾车的鹤见要说什么,突然止了声,他本想说“你这呕心沥血带回来的东西”……
又觉得用词太过真实,那画面仿佛在他脑中印刻下来,每每想起就连自己都哀痛难当。
闭眼甩了甩头,才又重新道,“你这千辛万苦带回来的东西,怎么不自己送去?”
“都一样……”付南星道。
“一样吗?她都不知道是你送的……”
付南星抬眼望着车窗外云灵木秀的峨眉山脉,眼神漠然:“都一样……”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付南星依旧望着窗外:“都可以……”
鹤见重重一叹,道:“我先送你回观星楼吧。”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江无月只感觉被人拎着淌风过水,却全没在意去看一眼那是谁,只一直半阖着眼,呆呆挣挣,不知饥不知渴,无妨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