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道:“国师府什么样的方士没有,偏要我个残废的人。”
“自从观星楼前任楼主殉职,现任楼主付南星就性情大变,不但寡言疏色,而且行事乖张。
前楼主头七刚过,她就宣告天下与国师府断绝往来。好在国师不计前嫌,太和山过半的方士都投奔到国师府来……”
韩门高兀自摇头叹息,“也不知她怎么想的——不过么,若是要国师府上下尊令于一个年轻姑娘,恐怕也难服众。再者,看她现在的古怪脾气,也是铁了心不想与人交道了……”
易文有些听不下去:“南星楼主这些年虽然隐山不出,观星楼也不见昔日盛景,但是我也听往来武夷山的方士说起,说太和山现在打理得井井有绪,山中方士也安闲常乐,自在频观,观星楼留下的弟子更是赤诚高洁,忠心耿耿。
加之太和山本就山灵气清,引得不少游方羽客前去清修,受业者四方而至。
虽无国祭庆节之兴况,也不乏众庐逍遥之雅景。南星楼主推考星度,知白守黑,自得其乐,韩大人又何必操这份闲心。”
“我是不愿操她这心,可国师府也不可缺数术心骨啊……”
韩门高伸手研着杯沿,“眼下府里青黄不接,观星五行都算得没个准头,遁甲之术奇缺,阵也布不得全——
易文兄的能力我是亲眼见过的,实在觉得那付南星,不如你……
而且,我近些年也打听了不少,推步异灾,占历知地,几朝之前,你易家的地位不亚于三公九卿,五行大法可谓风盛一时。易文兄就此休了,不觉得可惜吗?”
易文恢复了沉默,只自顾喝着茶。韩门高又道:“要不是国师腿脚不便,他就亲自来请你了。我知道易文兄不求名利,就当来景室山稍作指点,可好?”
“指点可不敢当……”易文道,“只是这些年,我也闲散惯了,只想喝茶下棋,大概也是同南星楼主一般,确实无心与人交道。”
“易文兄明明有惊世奇才,就甘心枉在这山中孤老?”
“易某闲居久养,懒于应世,韩大人还是请回吧。”
韩门高直起身道:“那就算一算私人感情——玄冥山上,那时可是我救你脱困的。往大了说,易文兄这条命,也是我韩门高救下的。眼下兄弟有难处,易文兄都不来帮一帮么?”
易文眉头轻轻一颤,倒没想到韩门高会说出这个理由来,一时不知如何启齿。
“易文兄好好考虑考虑,入了景室山,你易家,可就不再是「临川易家」了……”
韩门高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方道,“那我,就先回去等你消息了。”
九曲溪上,烟霞渐深。易文呆坐许久,才收拾了瓷杯茶具,往山下走去。
回到家时,天已尽黑。易舞让人又热了饭菜,才陪易文坐下一起用晚饭。
易文拿起筷先道:“下次你就跟娘先吃,不用总是等我。”
易舞道:“我陪娘吃一半,再陪你吃一半。这样我不就吃全了么。”
易文笑笑,便安静吃饭。
易舞却不大吃得进去,只吃了几口,又闲聊几句后,忍不住道:“那个韩大人都来了三回了,哥,你到底怎么想的?”
易文手里顿了顿,没说话。
易舞又道:“爹过世多年了,你又……家中弟子走的走、散的散,本来就不多,现在更没剩几个了。娘也年纪大了,我们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哥,你就没点打算?”
易文兀自夹着菜:“什么打算?”
“爹生前怎么说的?不是让你将五行术发扬光大,给五行家吐气扬眉?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
易文好像没听见一般,只顾着低头吃饭。易舞急道:“你难道要叫易家败落在你手里吗!”
易文突然将手里筷子一拍,整个人气得发抖。易舞尤是不停:“还是说你在顾忌付南星?!她现在都闷在太和山里,听说五年都没下过山,早和国师府断了往来了!她才不会管你要做什么!”
易文本就心神不定,被易舞搅得更加烦乱,本来也没有胃口,直接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
易舞知道自己话重了,又担心易文,只敢悄悄跟在他身后。
易文踱步到了院内五行阵中,静坐多时,才拿出罗盘,又呆呆看了半天。
易舞见他愁苦,刚想上前安慰,之间易文忽起了身,朝北而面,神情肃峻,掐指衍算时运。
易舞见状,更不敢上前打扰。直到易文一卦算毕,才上前小心翼翼道:“哥,你算什么了?”
易文回头看着她,淡道:“可以去……”
第90章 景室山二
韩门高回了景室山,还没等来易文,倒先等来一个消失了许久的人。
翟清子悠悠哉哉等着通传,不多久,就跟着府里小方士上了山。
“好久不见啊,韩大人。”翟清子大大方方刚跨进殿门,就拱手朝韩门高迈步过去,“哟,都往国师椅子上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