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雪默然片刻,道:“那祝夫人当真就留在临清,不回去了么?”
燕燕道:“怎么可能,老相好久别重逢,一时情热,回头想想便知道留不住。”
夜色已深,淇雪不再说什么,铺了床让她睡下。这一个多月枕畔无人,燕燕甚是寂寞,翻来覆去睡不着,从枕头下摸出一方白绫汗巾,里面裹着一枚青玉带勾,冰凉地贴在脸上,摩挲一番,变得滚热。
吁了口气,裹好了放回去,又胡思乱想一阵,将近三更天时才睡着。
捱到三月初,终于忙完正事,启程返回苏州。这日经过镇江,燕燕换了男装,上岸看一批货,顺便去书摊买几本时下新鲜的话本子船上解闷。
走到一处书摊前,她摇着折扇,问道:“老板,最近有什么新鲜的话本子?”
摊主拿了几本,热情向她兜售,道:“公子看看这几本,都是卖得很好的。”
燕燕看那封面,写的竟是:《探花郎与俏寡妇二三事》,《探花郎夜会美娇娘》,《朱门寡妇攀官记》,《奴为知府情妇那些年》。
当下愣了一愣,这直白又低俗的书名,不出意外,说的应该是她和谈璓。
翻了翻那本《探花郎夜会美娇娘》,果不其然,虽然改名换姓,但那探花郎是苏州知府,美娇娘是苏州富商,还能有谁?
这帮写书的书生终于放弃了谈璓与潘小姐老掉牙的故事,开始编写新篇章。
燕燕打心眼里替自己,啊不,替他们高兴。
看这满纸的香艳描写,真叫人怪不好意思的。若是将来谈璓娶了妻,那位谈夫人偶然也能看到这么一两本,心中吃味,如鲠在喉,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燕燕合上书,丢下一锭银子,语气轻快道:“这几本都给我包起来,不用找了。”
摊主喜笑颜开,连声道谢,细心用油纸给她包起来。
燕燕接过来正要离开,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于公子!”
燕燕转头一看,却是袁开。
他穿着一身蓝潞绸长袍,腰间系着玄色绉纱汗巾,走上前来笑道:“你来镇江,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正有事要去苏州找你呢!”
燕燕奇怪道:“什么事要袁老板你亲自跑一趟?”
袁开低声道:“此处说话不太方便,去我家说罢。”
燕燕面露为难之色,道:“我船上还有急事,要不去我船上说罢。”
袁开看着她,哈哈一笑,道:“你几时变得这样小心了?连我也信不过?”
燕燕无奈道:“你要是我,就会明白再小心也不为过。”
袁开叹了声气,道:“你一个女子难处甚多,我明白,走罢。”
码头离此处不远,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两人进了船舱,左右无人,燕燕在一把交椅上坐下,吃了口茶,道:“什么事,说罢。”
袁开关上门窗,方在她对面的交椅上坐下,道:“你可知你们那位谈知府出事了?”
燕燕一惊,道:“我刚从临清回来,并未听说,他出什么事了?”
袁开看看她,却不急着说,端茶欲饮,燕燕按住他的茶盏,道:“你快说怎么回事?”
袁开见她一脸急切,笑道:“看来传言非虚,他真是你的情郎?”
燕燕顾不上害臊,连声催他快说。
袁开不紧不慢道:“几天前北狄有一支使团到苏州游览,回程过镇江税关,被查出一卷辽东地图。使团的人说是苏州知府所赠,你那情郎这会儿已经在南京候审了。”
燕燕脸色倏变,近年边境颇不太平,本朝律法明规,不得与外国人交易土地,书籍,地图。辽东与北狄接壤,地图更是作战机密,私与地图无异于通敌谋反。
谈璓断不可能做这种事,但地图寻常人难得一见,谈父生前是辽东总兵,谈璓有地图并不奇怪,此事分明是有心之人陷害于他。
是童党,还是计家?
燕燕定了定神,看着袁开,道:“你找我应该不止是为了说这个罢?”
袁开神神秘秘道:“我有一份大礼送给你,你在这里稍等,我回去一趟。”
燕燕叮嘱道:“你快去快回。”
袁开笑看她一眼,站起身道:“知道了,女人呐……”摇头叹息着去了。
第五十章 使团风波(中)
南京按察司几乎都是童淮的人,就算此事并非童党所为,要指望他们帮谈璓那也是不可能的。燕燕思来想去,唯一的一点希望就在巡抚韩岩身上。
袁开的大礼想必是与此事有关,燕燕在船舱里来回踱步,心忧谈璓,一刻不得安宁。
不知他现在如何,怕他受苦,更怕案子还未审理他便被害。这官场素来是片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潭,她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南京陪在他身边,急得满头是汗,终于见袁开带着两个抬箱子的小厮来了。
小厮放下箱子便退了出去,燕燕道:“这是什么东西?”
袁开打开箱子,里面竟蜷曲着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