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祝彩衣周身光芒渐渐收敛,森森鬼气乖乖返回她体内。
一切回归如初。
祝彩衣缓慢睁开双眼,水银色的双眸充斥着无边恶意,瞳孔中泛动着猩红血气,宛如一片正在奔腾的血海。
透过这片血海,仿佛能看见一具又一具死尸从海底接连不断地翻涌上来。
这是何等可怕的一双眼啊!
祝彩衣轻抚双眼,微微叹息。
她自己的眼睛生前就被挖去了,如今这双是她初入无间地狱时,从一只饿鬼身上夺取的。
那时她疯疯癫癫、浑浑噩噩地苟活了半生,死后终于忆起一切前尘往事,怨气滔天,难入轮回,只得堕进无间地狱,挣扎求存。
作为一只新生的冤鬼,她法力低微,好几次都差点儿成为厉鬼的口粮。
有一段时间,她被一只口吐火焰的饿鬼盯上了。
那只饿鬼吞食了上百亡魂,煞气极重,她联合了好几只小鬼,采取数量上的优势将他撕咬得千疮百孔。
然后趁他最虚弱的时候吞噬了他,将他一双眼睛占为己有。
那饿鬼通身的煞气皆凝于眼中,并随着祝彩衣的修为愈强,煞气愈浓。
后来祝彩衣又陆续吞噬了好多前来挑衅的恶鬼,经过片刻不停地修炼,终于荣登鬼王之位,君临地狱顶峰。
即使她不刻意流露杀意,只是稀松平常一个眼神,眸中煞气就足以令万千鬼怪闻风丧胆。
那些曾在无间地狱里雄据一方、生杀予夺、凶名赫赫的厉鬼们,在她面前,却连抬起头颅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
祝彩衣抬眸斜睨远处一只被她之前气势震慑到的厉鬼。
那厉鬼高大魁梧,长得青面獠牙,极为骇人,此时却像个小媳妇儿似的抱头蹲在角落瑟瑟发抖。一双比牛眼还大的眼珠子眨呀眨,委屈巴巴的,看着十分可怜。
祝彩衣一阵郁闷。
这位仁兄长成这副尊容都没被自己吓到,她不过是眼神凶了点儿,身上鬼气重了点儿,至于吓成这样吗?
“鬼四。”
祝彩衣唤他名字。
鬼四后背一僵,哆哆嗦嗦转过身,却不敢站起来向祝彩衣走近,只待在原地压低脑袋向她跪拜,说起话来牙齿都在打颤,好像生怕祝彩衣会吃了他似的:“尊……尊上有…有何吩咐?”
祝彩衣摸了摸自己的脸,无间地狱一片虚无,她已经许久不曾照过镜子,也不知自己的模样与生前相较,有何变化。
“我长得很可怕吗?”
祝彩衣问。
鬼四的头顿时摇得像波浪鼓一样,战战兢兢地道:“怎……怎会?尊上姿容绝世,仪态万千,有倾国倾城之貌,在这无间地狱里哪有一只女鬼能比得上您?”
“不!莫说是这无间地狱,就是天上人间也找不出第二个您这样的美女,连月宫的嫦娥、瑶台的花神见了您只怕也要自惭形秽……”
他说到最后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挖出来。
祝彩衣心说,看不出来这厉鬼居然还是个马屁精。
她一时兴起,有心逗一逗这厉鬼,便故意板起脸,声音严肃:“你连看都不敢看我,怎知我是你囗中说得那般模样?可见都是在扯谎!”
“尊……尊上息怒,小的不……不敢扯谎。尊上有所不知,从前尊上初入无间地狱时,小的曾有幸远远见过您,至今回想起来,您那翩然身姿仍历历在目,当真是风华绝代,让人见之忘俗啊!”
“这……这些都是小的肺腑之言,但凡有一句谎话,就让尊上吞了我的魂魄,让我万劫不复。”
鬼四嘴上说得大气凛然,全身的颤栗却一刻也没停,脸低得都快直接贴到地上了。
听他提起从前,祝彩衣唏嘘不已。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待了多久。
大概是好久好久了罢。
久到她都快想不起外面的天空是什么颜色,花草是什么味道,人间是什么景象……
久到她澄澈的灵魂逐渐染上狰狞的血色,曾经的善良美好不再,仇恨日积月累……
久到那个一袭青衫、温良如玉、柔润似水的人再也回不来。
只余一只满含冤屈、仇深似海的可怖厉鬼,时刻想着从地狱里爬出去,将曾经辜负她、伤害她的那些人逐一撕个粉碎。
而现在,时机已到!
祝彩衣仰望头顶不断盘旋的金光法阵,就是它一直禁锢着无间地狱里的亡魂,让他们无法脱身。
一开始,祝彩衣几乎每突破一次,都会尝试破解法阵,每一次都不出意外地铩羽而归。
后来她索性将破阵之事暂且搁置一旁,一门心思专注修炼。
就在刚刚,她终于又有所突破,达到鬼王巅峰状态,离修成鬼神只差临门一脚。
祝彩衣感受到体内澎湃的力量,她认为这一次自己或许能够成功破阵。
于是她对鬼四道:“鬼四,你去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