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彩衣没动,清冷目光直直落到她身上。
云碧月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自在。
头顶黑云越积越厚,咔嚓几声,电闪雷鸣,恍若龙蛇在云海间耀光跃动。
云碧月轻咳一声,赶紧道:“瞧这阵势定是场大雨,你我都没带伞,若不及早回去,只怕要淋成落汤鸡。”
她听见祝彩衣冷笑了一下,好不容易落地的心又紧张起来,等了好半天,对方没说别的,只道:“嗯,回吧!”
两人没像往常似的并肩而行,祝彩衣走在前头,云碧月一声不吭地跟在她后面,一时间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等到了暖月阁的篱笆墙外面,大雨哗啦啦倾盆而下,劈头盖脸浇了她们一身,发梢、脸上全是水,眼前也被水珠糊住,看东西模模糊糊。
云碧月这会儿也顾不得尴尬,她“呜哇哇”地喊了一嗓子,拉过祝彩衣的手,推开大门就往她那二层小楼里狂奔。
一进楼,云碧月随便用衣袖抹了把脸,外衫一脱,挂在一旁晾着,穿着单衣在房里来回奔走,拿着两条洁白的巾帕,一条递给祝彩衣,一条自己擦身。
祝彩衣接过巾帕将脸和头发擦干,也脱了外裳,和云碧月的衣裳挂在一起。
她走到窗下,望向外面,狂风摇晃树枝,雨丝织成的雨帘将天地覆盖,落在房檐上、树梢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碎裂成颗颗雨珠,再滑落地面,渗进泥土中。
这场雨来得急,来得大,中途又逐渐变小,持续时间很漫长。
直到黄昏时分,仍没有任何停歇的征兆。
云碧月走到祝彩衣身边,道:“要不今晚你就住我这里,楼上正好有厢房。”
祝彩衣转过脸来,目光深邃:“适才泉浴时,你也说让我住你这里。”
经过一阵风吹雨打,云碧月早将之前的尴尬忘在脑后,也不怕被祝彩衣盯着看了,坦然地直视祝彩衣,对她道:“我仔细想了想,你若住在我这里,治病也方便些,再不用来回跑;而且,有我在,也不怕司马葵她们找麻烦。”
“不必了。”祝彩衣断然拒绝,自从上次她发现自己因为云碧月的触碰,心头有所松动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莫名的暴躁中。
如果不是需要药物来维持肉身正常行动,她真的一刻也不想再见云碧月。
云碧月也发现了这一点,从耀光殿回来后,祝彩衣的话越来越少,对自己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
她以为祝彩衣因为与她亲近受了欺负,而她不仅对此事不闻不问,还厚脸皮地向祝彩衣索要赔偿,这才招致了祝彩衣的不满,所以对她这般冷淡。
云碧月低下头,闷声道歉:“对不起。”
祝彩衣却是一怔,疑惑道:“你为何要向我道歉?”
云碧月叹道:“都是我不好,害你被同门欺辱。”
祝彩衣没有回应,反而问她:“你知道司马葵在我面前都说了你什么?”
“啊?”云碧月不知祝彩衣为何忽然没头没尾地说起这个,但她想司马葵肯定没说她好话。
果不其然,祝彩衣接着道:“她说你阴险狡诈,最善以清纯面貌骗人。”
“胡说八道!”云碧月道。
祝彩衣猛然抬脚走到云碧月面前,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的脸看,这张脸因为她的骤然接近,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又露出一脸狐疑的表情,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同过去一样,清纯又无辜。
祝彩衣缓缓抬起右手,慢条斯理地抚上她左边脸颊,从耳尖到颧骨,到腮帮子,再到下颚,反反复复摩挲:“你觉得她是在胡说八道吗?”
“当然,因为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云碧月心下一沉,以为祝彩衣是听信司马葵的话对自己产生误会,忙不迭的解释。
祝彩衣“嗤”地笑了一声,眼尾微微翘起,满是讥讽,看不出是在嘲笑谁。
良久,她收回手,仿佛又回到往昔的温柔:“嗯,我也觉得她是在胡说八道。”转身将已经晾干的衣裳拿下来,穿好,“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云碧月心知她去意已决,不再挽留,只拿出一支伞递过去:“外面还下着,你带上它。”
祝彩衣接过伞:“下回来时,还你。”言罢,开门,撑伞离去。
云碧月走到之前祝彩衣站的位置上,透过窗子望着雨雾中那道渐行渐远的清影,不知为何,心下有些落寞。
——翌日,雨下了一整夜,今早才初初见晴。
祝彩衣以为再见到云碧月会是七日之后,没想到才过一天,她们又见面了。
原因是,祝彩衣病了,高烧不退,尹无华和季无争商量过后,只好找云碧月过来照料她。
祝彩衣全身无力地软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难得染了红,额头发烫,四肢冰凉,时不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每咳一下,胸腔都跟着抖动。
云碧月坐在她床边,端着刚煎好的药,一勺一勺喂进她嘴里:“早跟你说了,外面那么大雨就别回去了,你非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