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子,你如此滥杀无辜,就不怕天帝降罪!”一位老神仙终是忍不下去了,哑着嗓子,颤颤巍巍地破口大骂。
这是他活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刚落,那双还算清明的眼就变得浑浊起来,最后深陷于皱纹中,踉跄一步,四肢伏地。
事情发生得迅猛而猝不及防,所有人皆是一片目瞪口呆,再然后,愤怒和惊惧便开始在屋中蔓延,他们这才意识到,今日所有在场之人,最后真的都会一个不留。
屋子顿时被寂静包裹,唯有粗重的呼吸声。
见无人再说话,玄锋满意地颔首,仿佛捏着蝼蚁一般捏着夏无心的脖颈,慢条斯理转过身,用合起的扇面指了指宋逾白,满面春风道:“跪。”
“你跪下,本太子就卖你个人情,让你们死得痛快。”他笑道。
宋逾白方才目睹无辜之人丧命,正是怨恨,又见他控制着夏无心,急得喉头腥甜,愤恨难耐。
周围虽安静,可听在她耳中却无比嘈杂,有人在呼吸,有人在挪动,还有苏斜月的抽泣声,几乎将她压得昏眩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有渴求的,有迷茫的,有怨恨的。
“您果是帝女。”那几个看着年轻的上仙,带着哭腔,小声说着。
宋逾白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不禁冷笑,一双眼眸死死盯着玄锋,如刀如剑,冷若冰霜。
玄锋看她不动,颇为不耐,骨节瞬间暴起发白,只听夏无心闷哼一声,彻底失去了知觉。
宋逾白一颗心如同被人放在石臼中反复捣碎,疼得满嘴发苦,眼泪不觉间已经流过下颚,像是刚化开的冰水,打湿衣襟。
夏无心是被她连累,此处的所有人都是被她连累。
她即便没罪,也罪大恶极。
僵直了很久的身体,忽然开始,慢慢朝下落。
玄锋见她终于低头,顿时满眼放光,掐着夏无心的仙力不由得松了些,眼睁睁瞧着她弯下膝盖。
千钧一发之际,一旁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斜月忽然喊了一声宋逾白的名字,她身体摇摇欲坠,如花似玉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划过的痕迹,狼狈不堪。
宋逾白一怔。
苏斜月靠着池摇的搀扶,勉强稳住身体。
“宋先生!”她鼻声很重,声音轻且坚定,缓缓开口。
“别跪。”她说。
宋逾白本以为她会一心想要救下夏无心,却不曾想,她会劝她别低头,一时间僵在原地,不再动弹。
玄锋早就日夜期盼此刻,如今又被打断,顿时火冒三丈,松开夏无心,大步走向苏斜月,他身材高大,烛火照出的黑影将女子娇小的身体完全覆盖。
苏斜月则一动不动,杏目微阖。
就在此时,方才还像块破布一样躺倒在地的夏无心早已忍耐不住,趁着他转身的机会,忽然翻滚起身,飞起一脚,狠狠踹在玄锋臀部,她力气大得吓人,就这一脚,竟直接将身为上神的玄锋踹地险些折了腰。
不等玄锋反应,她就怒骂一句王八,换了只脚,正好踢在他后膝。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玄锋一个踉跄,咚的一声,结结实实跪在了苏斜月面前。
气氛一片沉默。
一旁的宋逾白,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捂住心口。
玄锋哪里能受得了这等羞辱,他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方才的笑容全替换成了狰狞,一跃而起,随后,足以翻山倒海的仙力从他掌心喷涌而出,吹得衣袂鼓胀,宛如两个鼓风箱。
夏无心一个半仙,自然扛不住他一击,急忙旋转身体,柳条儿般柔韧的腰肢一弯,堪堪躲过。
“哪里来的东西,敢同本太子叫嚣!”玄锋如今已是杀气满身,宝剑不知何时归于他手,抬手便是杀招,通体冰蓝的剑身挥舞成网,一声令下,大网劈头盖脸扑向夏无心,势必将她切成数块。
宋逾白自是知道玄锋的厉害,却又来不及阻止,只哑着嗓子喊了她一句,抬腿便要上前,却又被剑气掀起的气流阻隔,前行不得。
她从来没有如此急迫过,那股子焦急不断吞噬着她的理智,像是有什么东西绷断了。
只听天空传来一阵风声呼啸,屋中顿时银光乍现,那光犹如从最为圣洁的殿堂而来,刺得人睁不开眼,只得纷纷遮挡,才能看清屋中的身影。
银光中央站立着的男子,不,是女子,正青丝飞舞,掌心涌动着冰冷的,银色的火焰,火焰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美则美矣,却极为骇人。
还是方才素白寡淡的衣袍,如今却仿佛换了个人穿,长睫掩盖琉璃目,立于满是淤泥的大地之上,却如莲池中的莲花,是上天最为青睐的高洁。
她不过素手一挥,即将触碰到夏无心的大网就灰飞烟灭,夏无心贴着墙壁稳住身体,吓得一身是汗,抬头看见宋逾白时,忽然屏息,眼神再不愿离开一寸。
一种奇异的感觉,忽然从心脏的位置,慢慢滋生,像是细密的小虫,正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