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多久,渝都那边便派了人来,接管栎山的云雾茶。
有成家村的婶子叔伯协助给他们讲解摘茶和炒茶法子,我回了栎山,只在那小木屋住了两日,倒也省心。
冬日的高山上比郡中更冷些,晨起时能见到树挂上的冰渣,晶莹剔透。呵气成冰的日子里,我深深念起了八年前的江家村。
往昔有些场景,我印象还是很深,记得初到江家村那年的腊月初八。
那日晨间,我与阿元都醒的晚了些,被窝里格外暖和,我便缠着阿元不让人起大早,黏着她一起赖床。那时,真是幼稚得紧,却也暖心得紧。
阿元陪我赖床了近一个时辰,傻乎乎的我本心满意足埋头在阿元的脖颈,未曾享受够“温柔乡”,却被村里的三伢子扰了好事。
阿元先起身了,告知我外面下雪了。印象深刻便是因着那场雪,是我来恒晟后,见过的第一场雪。记得日子,便是记得那日后来吃了腊八粥,与阿元喝粥时很亲昵。
我起身穿衣时,阿元告知我三伢子请我去山间帮忙猎捕,出了卧房门,映入我眼帘的场景,至今难以忘怀——
那时,我站在卧房门口,见着一院子的雪白,洁白的雪地里两排小巧的脚印。心中的欣喜盛满了整个胸腔!我有些呆愣地瞅着那脚印,顺着走了过去,再转身时雪地里留下我与她的两行印记。
那会儿出于怎样的心思,去印下两排印记,我想,心里是愿和她一道走下去吧!
阿元笑话我,说我幼稚,一边嘱咐我去山里注意安全,一边将一只装着热水的竹筒挂到我的腰间,又很贤惠地替我理了理衣服,拂去了我眉间的水珠。
我调皮了些,搂了她亲了她的脸颊,让她放心,我会安全回来。
应着帮忙去江家村的后山,猎完几只鹿后,汉子们搬抬一波野物下山后。我在树上坐着,往远处看去,望见一片银白的山峦起伏,近处些的树也披上雪白的冬衣,四周静谧得只能听到自己发出的声响。……
就在那样冰雪的世界之中,彼时,我曾心头生出一种身在世外天山之感,想要在那里住一生一世。
那份欣喜与恬然,皆因知晓有家可回,家中有人在等。
思及此,我不禁牵起唇角笑了起来。只有来时路,才是归途啊!
我知晓,我的归处是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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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刚过,我便与笑语说我要离开了,理由是欲回渝都去看望她的娘亲。笑语欲与我一道,我告诉她此时不便,撒了谎说阿元医治期间不宜受到影响。
之后,便将笑语托付给杜如川和秋雁了,杜如川遵照我的意思会替我照料欢府,每月酒楼里的盈利一半送到欢府,供笑语花销。
秋雁坚定着眸子与我道:“主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杜如川憨厚忠实,秋雁已不是往日那咋呼呼的小丫头了,素日里便颇护着笑语。将笑语托付给他们,我很放心。
“笑语,我给你留的那些书,记得要看,往后,若爹爹和娘亲不在身边,你已经是大孩子,要知道照顾好自己,为自己活,明白吗?”谆谆教诲于笑语,我又理解了几分老头老太昔时待我时的心情。
心中的酸涩浓烈了几许,父母恩重,我未及报答一二便流落异世了。
“爹爹放心,笑语长大了,会很懂事的。爹爹,你和娘亲可要早点回来哦,我会在这里等爹爹和娘亲回家的。”笑语确实很懂事了,十一岁而已,像个成年人一样和我对话。
她已长到我肩部那样高了,我希望小丫头她日后能幸福。而我并未告知她,此行,我要回的是我心中的归处。
如此别后,我便坐上马车,又一次离开了上阳郡。
无需昼夜兼程,不必急着赶路。
赶车的大伯是我从车行临时雇的,随着我的心意一路上走走停停,我时常会回想与阿元在一起时的日子。
走在路上,看到浅浅的青草铺陈着春日的娇嫩,我有时会想告诉阿元,春天,是富有勃勃生机的季节,绿,是生命力的彰显。但愿阿元的余生,再无病痛只有蓬勃的生命。
举目苍穹时,望见一行行回巢的鸟雀,我亦想告诉阿元,离开久了,可要记得归家。
……
这样的回忆与思绪,在沿途月余的行进中,缓缓平息下来。
江家村已渐渐呈现在眼前,车夫大伯讶异问我怎地从上阳来这样偏僻的小村落居住。我只是淡淡一笑,告诉他,这里才是我想住的地方。
说不清为何,天大地大,最后还是回了这里。
阿元的小院比从前更陈旧了些,好在二姑母时常会来打扫和晒被,屋子里干净也没有潮味。我很快便安顿下来。
离得近的六婶一家见着马车来了便过来帮忙,六婶还是一如往日的热情,利落地归置着物什,又絮絮叨叨边问询着这一年多分别我们发生的事,问及阿元时,我说阿元寻着亲娘了,在渝都和娘住在一起。
六婶又与我絮叨着说,阿元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