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得有些讪讪,轻声着说:“不太习惯那种富贵生活,我喜欢山野田间。”
二姑母匆匆赶来时很着急的问:“欢哥儿,元丫头真的找着亲娘了?她娘是哪家的,姓甚名谁,可寻对了吗?”
我告诉二姑母,阿元的娘是京城的大户人家,娘家是做官的,有信物为证,不会有假。
连番解释下来,众人又是唏嘘感叹,原来阿元不是没有娘的。
之后,我便安心在江家村住下了。
寻了石匠和做工的,将破败了些许的茅屋做了修葺,补了墙换了新茅草,整饬了地面铺了青石,并未改变茅屋原来的格局。又着人在茅屋边打了一口井,方便用水。
时值小满,我问六婶讨了些蔬菜的幼苗,欲把屋后的菜园开垦出来,种上些夏季的蔬菜。
心里静静的,没有喧嚣,没有恼怨,甚至,连思念也极少极少了。
我不擅种植,记得以前自己养过些小盆栽植物,最后就只有仙人掌还勉强活着。呵呵,锄地时六婶看不过眼,挥着锄头就要帮我,我拒绝了六婶的好意,定要自己慢慢学着做。
不知余生还有多长,我却需要自己学会这些农事。
阿元她能学会,我,亦能。
六婶拗不过我,回屋取了宽布巾又折回来,替我缠在手掌上,告诉我说:“欢哥儿啊,你瞧你这手细嫩得哟,可不像个做农活的,小心着些,可别伤着手了。”
——尽欢,你这模样可不像个做农活的,且歇着去吧,仔细伤着手了。
阿元的话忽而就在脑里冒了出来,我笑一笑摇摇头,对六婶说了我可以的,没事的,六婶也该去忙自家的农活了。六婶不放心地再嘱咐几句,便离去了。
忙活了半日,小小一块菜园子我堪堪只挖动了一小部分。
日头渐渐高起,我寻思再挖半个时辰便归家歇个午觉,下午继续来。一锄头下去,竟挖到一处坚硬地,许是石头吧,扒拉开见是个陶罐子。我顺着罐子把土扒开,挖出坛子来,有一种挖到宝藏的感觉。
罐子封得很严实,并未渗水,我有种直觉或许这是阿元埋下的。因着封口处包裹的方法与前年在江父的坟前挖出那罐子一模一样,阿元她,惯喜欢这样藏东西。
启开后,里面有一只方盒用布巾包裹着,我打开见到了……久违了七年的东西——是一只装散银的小木匣子。
七年前,阿元翻出这个小匣子给我存放猎捕得来的银钱。小木匣子比当年更旧了,打开后见着里面俱是散银,心头不胜悲戚。
阿元她是不是太傻?这些银钱,她竟未曾动用过。
再也没法平静,鼻头泛酸,眼泪就肆意淌了下来。我以为我离开时留给阿元的银,阿元能够用上,她便能不那么辛苦整日上山采药贴补日用了。
原来,这些,阿元都好好保存着。
我很难去理解阿元的心思,只觉得,那女人,真是傻透了。
可我,为何却总是因着这样的“小事”,愈发对阿元的爱意不能减少半分,反而愈发浓烈?
我终于还是在六婶的边教边帮忙下,把夏蔬都种好了。
三个月方能成熟的蔬菜,一排排种好七八样后,我觉得山间的生活渐渐安稳了。有种期待着收获的心情,虽不是日日都会过来查看自己种的菜如何了,至少隔日会来,有时提点水来浇一浇,有时静静坐在地边看着。
不知阿元当初种菜,是否与我心情一样。
只是,未等我的蔬菜长大,村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江大郎到家对我传讯道,县衙贴了告示,北狄召集草原六部,集结三十万大军今春便进犯恒晟,边境的城郡首当其冲几座已多城失守,朝廷大军早已开拔往了战场。告示上说不仅今年的捐税要涨一倍了,每户人家要出丁入伍。
我心中立时咯噔,外敌进犯,不知景泰帝能否应对。
罢了,我一介小民,军国大事是我该关注的么?定会,无恙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挖到宝。好久远的隐线——阿元万里寻欢、菜地埋银,大家还有印象吗?(呼…生病已近一周了,没时间加更和抓虫了,谢谢支持~)
93、相思灰(三)
没过几日,江家村里便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愁绪。
广阳县是个小县城,消息较之上阳郡要迟滞许多。县衙的告示明言,各户除了捐税外,另需出一男丁入伍,我每日上山或去河边查看鱼篓时,陆陆续续能见村中有男子辞亲的场景。
这日,我从山上下来后,正在檐下竹椅上躺着歇息,院门被敲响了,伴随着一声声急促的呼喊:“欢哥儿,欢哥儿在家吗?”
是六婶,声音很慌张。
我开门后问何事如此慌张,六婶哭腔难掩,为难着告知我她家仅有旺发一个儿子,去年刚成亲,这下衙门来人强行锁了旺发去参军。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样的大道理无需跟乡民们解释。山野人家,在意的也就是温饱和子嗣,对此,我亦无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