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然是做梦了,在梦里,她找到了自己的亲娘。
娘亲为她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还给她夹了一片苦瓜,她吃了一口说苦,娘亲又立马端了碗红糖水给她喝。
她说谢谢娘。
她沉浸在有娘的快乐里只一眨眼的功夫,娘亲却又要离开她了。
她叫娘别走,而娘却铁了心不要她。
说她打小就不乖,刚生下来就一直哭个不停,吃奶时还咬伤了娘亲,所以娘亲很不喜欢她,就要把她扔掉。
她抓住了娘亲的衣袖,哭着告诉她:“阿梨现在长大了,很乖的,阿梨再也不咬娘了,再也不哭了。”
可是娘亲却将她的指头一根一根掰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画面一转,她又回到了周家村,养母把她嫁到沈家,沈家丈夫是个病弱的男子,新婚当夜,他一边咳嗽一边激动地扒光了她身上所有的衣服,然后压向她,她怕极了,疼极了,她开始挣扎:
“不要,不要,不要……”
当梦里的疼痛达到顶峰,现实里的她反而清醒过来,她猛然睁开眼,视线所及之处,唯有床幔与月光。
天已经黑尽了。
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些都是梦,自己正躺在床上。
她呆愣了一阵后从床上坐起来,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晕沉,才想起自己白天晕倒在了院门口。
不过她是怎么从院门口回到床上的?
她晕倒时,似乎看见了三叔?所以是三叔扶她进来的么?
就在她疑惑之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高大身影一手擒着烛台,一手端着碗走进来。
几乎只用了一瞬,周梨便借着烛光分辨出来人正是沈越。
周梨心头一跳,他怎么进来了?这可是她的房间!现在可是晚上!
沈越看见正坐在床头满眼惊讶望着自己的女子,手一抖,差点把药碗摔到地上。
他白天喂了药离开后,原本也没想再过来,可是在自家侧院看书时一直没听到这边院子发出什么动静,心里就有个不太好的猜想,莫不是她还没有醒?
随着夜幕降临,书上的字渐渐有些看不清了,忽然想起她的药才吃一次,病哪里能好得了?
他曾答应过自己的同窗好友,要好好照顾他妹妹的,他不能食言,所以还是端着药来了。
“你醒了?”说着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道,“你发烧了,这是药。”
走过去把药碗和烛台放到床头:“你醒了就好,我把药给你搁这儿了,记得喝,今日事出情急我才过来的,你放心,我日后不会再来。此处我不宜久待,就先走了。”
转身走了两步,心头仍觉得还没解释透彻,便又补充道:“你别多想,咱们是亲戚,又是邻居,你下午晕倒了,正巧被我看见,我就把你扶回了房间。”
床上女子没应声。
他又道:“你放心,没有旁人看见。”说完就打算离开。
“三叔!”周梨突然出声叫住他。
他没有回头,垂着眸子道:“何事?”
“今日多谢三叔。”
“不必客气。”走到房门口却停下来,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夏季暴雨多,日后你去镇上买东西,记得带把伞,淋了雨很容易生病。”
说完后,不再犹豫踏出房门。
周梨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瞥了一眼床边的药碗,鼻尖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她忽而记起自己在睡梦里吃苦瓜,那苦瓜的味道和这药味如出一辙。
现在想来,应该是有人在喂她吃药。这个人只怕就是三叔。
想到此处,周梨的脸颊变红,她伸手一抹,烫烫的。
一定是自己的烧还没退,她赶紧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过一会儿又有些内急,毕竟昏迷了一天,没入厕。她从床上坐起来,又觉得身下黏糊糊的。
她掀开毯子借着烛光一看——她来葵水了。
她只得起身去换一身衣裳,再去茅厕戴上葵水带。
沈越回到自己房间,点上蜡烛打算再看一会儿书就睡觉,此刻夜深人静,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他忽然闻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香味。
这味道他在周梨身上闻见过。
他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襟,想起白天喂药时,昏迷的周梨撞进他的怀里。这味道八成就是那时染上的。
他突然就有些看不进去书了,打算灭灯睡觉。
可刚想去吹灯,眼光一瞥,就看见自己衣摆的一抹深色。
心头疑惑,哪儿沾的泥么?
他拉起那抹“泥”靠近烛台,一看,不对,是血红色!
这哪儿去染的血啊?
他回想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心里一阵兵荒马乱。
赶紧换下衣衫,拿去灶房打水搓洗。
可手一接触到那抹鲜红,就颤抖不止,却又只得揪着那块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