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黄昏,打烊后回到院子里,今日没有雪,反倒有些许夕阳霞光,被那霞光一照,周梨顿觉天旋地转,眼前发白,尔后便没了知觉。
只是在意识弥留之际,她隐约看到个人影向他冲来。
*
等她再次睁眼,是在晦暗的房间里。她借着床头松油灯微弱的火光,侧躺着看了一圈四下。
确定是自己的房间,她才稍微安了心。她怕自己又在沈越那边醒来。
正此时,房间门开了,沈越端着一只药碗进来。抬头望向床上,见周梨已经睁眼,笑道:“你醒了?正好,再也不用捏着鼻子灌药了。”
周梨懵然,从床上坐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沈越走到她身边:“你发烧了,已经昏迷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在周梨的印象里,她从小到大还没病得这样严重过,除了两年前那个夏天中暑。
周梨见他从善如流地坐到自己床边,左手执碗,右手执勺,舀了一勺黑乎乎的药汤,先送到嘴边吹了吹,随后递过来。
周梨愣了一下:“我自己来吧。”
沈越手上一躲:“还是我来吧,不信你抬手试试,看看可还使得上力气?”
周梨果真抬了抬手,发现确实使不上劲儿。
“你前日喝了酒,昨夜又高热,再加上你来了……葵水,两年前酷夏时,你便晕了一次,被我撞见,我当时便说了,你血虚,叫你注意一些,没成想,你竟在身子不方便的时候去喝酒。”沈越说着,再次把勺子递到周梨唇边。
周梨没动。
沈越看向她,只见她脸色苍白,正咬着嘴唇迟疑着,突然就笑了起来:“如今沈家村满村都是你我的流言,喂药这种事,你也无需太介怀。”
周梨本来打算凑过去喝,听他这么一说,反倒向后仰了一点。
沈越蹙眉,盯着她。她也盯着沈越。两人的眼中都映着灯光,微微点点,你不让我一分,我也不让你一分。
僵持半晌后,静夜中,突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沈越闻声,笑了下,假意抬头望向窗外:“哟,外面打雷了?不应该呀,这大冬天的。”
周梨抿了抿唇,手伸进被窝里摸了摸肚子。
沈越收回目光,继续看她,也没说话,就只是看着,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周梨被看得恼羞成怒,瞪着一双杏眼:“你再看。”
这一句分明有些凶,但或许是在病中,声音比平时更软,沈越反倒听出几分娇嗔的意味。
“算了,那你自己喝吧,我去给你煮点吃的,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想吃什么?”
沈越声音温和,周梨伸手接过药碗:“你会煮吗,别把我灶房给烧了。”
沈越抿了抿唇:“倒也不至于。不过,我只会煮面,阳春面。”
周梨哂然:“那你还问我想吃什么。”
沈越笑起来,起身出去了。
周梨看了会儿房门的方向,末了收回目光,开始喝药。
诚如沈越所言,她浑身都有些使不上力,端碗拿勺的手都在发抖,不过她还是慢慢的,一口一口把药喝干净了。
药喝完,她把碗放到床头,躺到床上,此时,沈越再次进来,往她脚底下塞了个汤婆子,又出去了。周梨用脚一蹬,暖暖的。
以沈越那笨手笨脚的庖丁功夫,估摸着,那碗阳春面一时半会儿还吃不上。她闭上眼,感受着脚底的温暖,打算小憩一会儿。
大约是喝了药的缘故,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她才从睡梦中醒来。
一睁眼,就察觉这屋里的光线不对,似乎太亮了,像是白昼,转头看向窗户那边,若是寻常的黑夜,窗户那处都是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此时不同,纱窗上竟印着橙红色的光亮。
院子外吵吵闹闹的,无数急切的脚步声,伴随着嘈杂的人声传入周梨耳朵里:
“走水了走水了!”
“也不晓得有没有人在里头?”
“快,打水救火!”
走水了?哪里走水了?听起来似乎离她挺近。她掀开被子,拖着软绵绵的身子走到门口,拉开门。
通天的火光瞬息映入眼帘,刺鼻而呛人的味道也铺面而来,她院中不知何时来了许多人,正在一趟一趟的提水灭火。
周梨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着火的居然是自家的灶房!
灶房?沈越呢?
她环视四周,火光里,行来过往的人中,没一个是沈越。
她心下一沉,一边往火光处走,一边喊:“沈越?沈越?”
没有人回应她。
有打水的认出了她来,兴奋道:“老板在这儿,没在灶房,大家放心吧!”
其余人都向她看来,纷纷说着没人在里头就好。
周梨认出了他们,都是住附近的街坊。
街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