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缚平快端杯水来。”方母抚着卞兴海的胸.口,柔声问道,“您没事吧?哎呦,我就知道那孩子嘴里蹦不出几个好听的字,段少爷一表人才,我看她才是瞎了眼了。”
“爸,喝水。”
卞兴海一下砸了水杯,玻璃在瓷砖地面上碎开的声音响亮刺耳,吓得在场的人瞬间哑了声。静了一瞬后,又用更造作的语气安慰。
“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爸!妈说的对!”方缚平附和。
“我不是让你滚了!你怎么还在这!你姓方,就得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我是老了,但我不是老糊涂!你在背后耍得那点小伎俩我哪里会不清楚?”卞兴海大声叱骂。
卞梨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一些,津津有味地听着电话那头的戏,还在脑子里用自己的想象力将那画面演了一遍。
“爸——”方缚平惊愕又害怕道。
“缚平还年轻,您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信号突然被掐断。
卞梨看了眼手机界面,发现电话竟被对方挂断了,这还是第一回 ——以往都是她听不下去先挂了卞兴海的。
卞梨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打算等心底起伏的情绪平复下去后再进去病房。但过了还没三十秒,一通新电话打了进来。
“卞梨,有些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所谓,那是因为你们身上还流着我的一半血液。卞氏的企业至少有一半会分在你和卞迟的头上。这点我向你保证。”卞兴海平静地道。
“可是你是一个女人,即便你再有能力,你也只是一个女人。稍有点什么流言蜚语就能把你淹没。”
“你迟早会把公司拖垮。”
卞梨心底冷笑,卞兴海还真是想着方法劝她,可这话委实过于无耻。
“是啊,我只是一个女人。却比你有太多道德感。”
“我对你背后的产业压根没有半分兴趣,这辈子,哦不,下辈子,我都不可能和段温这种烂人在一块的。”
不待卞兴海说话,卞梨继续把心底早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
“卞兴海,要不是我把方缚平偷税、吸大-麻、赌球欠大笔债的事实发给你看,你压根就不会退而求其次考虑我和卞迟,更不会用平等的姿态和我说话。”
“你说那话不觉得很可笑吗?你什么时候有把我和卞迟当成过你自己的孩子。”
“怕是把我们当成耻辱更多,见到我们就会怀疑梁矜当年是否给你戴上了一顶绿帽。但你也是胆小鬼,没敢动鉴定的念头。”
“卞兴海,你杀了人,你误杀了你自己的妻子。因为误会。”
卞梨字句铿锵,每一下都十分准确地敲击在了卞兴海的痛点上。
他气得额头和脖子上都暴起了青筋,那确实是他半辈子的痛。他对梁矜有爱,可嫉妒冲没了理智,爱更是不堪一击。冷静下来后,悔恨便一直折磨着他。卞迟和卞梨的存在更让他对自我产生怀疑,这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够了!卞梨,我有一千种手段可以让余漾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卞兴海语气阴狠,威胁。
卞梨笑:“那你可以试试。我也有一万种办法把卞氏是如何起家的、以及卞董事长杀人的‘光辉事迹‘’曝光于大众眼前。”
“不妨赌一把,看谁动作更快,抑或是,看谁的消息更炸人眼球,谁能毫发无损地退场。我们可以比比,爸。”
最后一声“爸”叫得卞兴海毛骨悚然,无形之中,像有一把刀贴在耳旁,问他为什么要杀人。
——卞梨和梁矜长得太像了。
那双眼,看着他的时候,总让他想到梁矜被他掐住脖子时,狰狞的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的哀求神色。
可他并未手软。
卞兴海哆嗦着挂断了电话,又一下将它砸向墙壁,玻璃屏幕瞬时四分五裂。
段温端着笑脸过去,“伯父您消消气,卞梨也就是一时在气头上,过会儿就好了。”
卞兴海瞥了段温一眼,微笑颔首。他其实心里早把段温看了个通透。
但耐不住段氏之前提供过帮助,解决他的燃眉之急,即便现在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婚约已经定下,没有退路。
反正火坑也不是他跳。
卞梨挂断电话,心底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聚在心口久久不散的阴霾退去了许多。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对卞兴海日积月累的恨让她觉得叫一声“爸”都是恶心。
但只要恶心到对方更多,那也够了。
卞梨回去病房,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坐回床边。余漾已经清醒过来了。
“在跟谁打电话?”声音带有些久睡后的粗哑。
卞梨倒了杯温水递给对方,而后淡淡回,“卞兴海。”
“因为婚约的事情?”余漾抿了抿略起皮的唇。
卞梨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旋即撇开目光,回避一般仰头盯着输液袋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