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在这里呆,起身就想离开,被时清薏猝然收紧手臂圈在了怀里,时清薏在她耳边闷声笑,一开始还是小声,后来那笑声越来越大。
“我还以为,你是不在意我。”
剩下话不需要说佟霜聘也想明白了,她以为自己不在意她所以出去喝闷酒,结果发现自己竟然在吃醋……
“我还以为你不会为我伤心……”
一语惊醒梦中人,惊醒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心。
是啊,不是一开始只是把她当靠山,可以毫不犹豫离开她吗?为什么会在发现她身上有酒味有其他人香水味时难受,伤心?
也许才那时起,她才真正看明白自己心,不知在何时就悄悄被人俘获。
那个在她肩头笑开心幸福人如此深情款款,轻易就让佟霜聘相信了她,再没过问她出去鬼混事。
如果一切都能如那时一般就好了,可惜——
那年十月初北方战火终于烧到了平洲城,城里早早就传言说有倭寇要打过来了,那段时间时清薏非常忙,几乎到了少有休息时候。
佟霜聘偶然想问一问她现在局势,却连询问时机都找不到,每一次时清薏回来都累眼睛都睁不开,她去帮她放好衣裳回来时人就已经睡着了,眼下是一片淤青。
战火即将燃烧到平洲城时候百姓能跑就都跑了,戏园子老板也收拾了细软离开,临走前叹着气跟她说话。
“霜聘啊,打仗都是有今天没明天,你也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啊 。”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呢?
戏园子老板待她很好,临走还在问她:“霜聘啊,我是夜里轮船,也是最近最后一趟船了,霜聘你要走我给你留一个位置,到时候我们去了南方,依你本事也能红火。”
佟霜聘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伸手把鬓边碎发挽到耳后,笑了笑:“您走吧,我就不走了。”
这里有她放不下人,那人没走,她也不能走,她宁愿在这里跟时清薏一起死在炮火之下。
回想那时戏园子老板看她表情 ,就跟看个鬼迷心窍人差不多。
战火在这苍茫大上烧了起来,平洲这千年古城能跑都跑了,就是没钱也都拖儿带女走了,剩下不过就是这些不能跑军人了。
战火快要烧起来以前时清薏回来陪她吃了一顿饭,家里请仆人早就已经跑了,那顿饭是时清薏跟她一起下厨做。
时清薏手笨,好好一道炒豆子都能做糊了,就着能找到食材勉强做了一顿还算丰盛饭菜,吃完以后时清薏在桌上坐了许久。
佟霜聘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同她说:“我在。”
时清薏伸手环过她腰肢,把头埋在她腰腹间,轻轻笑了一下,如释重负一般:“我知道。”
恰时窗外起风,吹起了满落叶,秋风肃杀,满城萧索,把一切都笼罩进了一片阴翳之中。
那时佟霜聘却并不觉得害怕,她以为她会跟时清薏一起死在这场战乱里,君生我生,君死我死,绝不苟活。
她曾经那样以为。
幻想破灭很快,大约只有一盏茶时间,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涌上来,头痛欲裂,时清薏接住她瘫软身体,在她额心落下细细一吻,恍若喟叹:“睡吧,一觉睡醒就好了。”
她伸手尽力想捉住时清薏手,又活生生被那个人一点一点掰开,那个人抱起她,往门外走去,有风吹过去,像是在催着她陷入沉眠。
只有一滴眼泪无声无息滑落,她很想告诉时清薏,她不想走,她只想留在她身边,陪着她,无论生死。
其实那时候她心里是有预感,不过她以为时清薏是为了救她,要把她送出去。
所以当她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船上时整个人都是惊恐,十月份河水虽然还没有冰封但也冷让人瑟瑟发抖,她被人从麻袋里扔出来,四肢都捆着麻绳,嘴里塞着棉布呜呜叫着。
船在急速离开,远处岸边是那个她愿意生死与共之人。
时清薏穿着一身军装站在江边风里,神色古井无波,没有任何异样,眼睁睁看着她所在船只顺着河流而下,一直失去踪影。
那天江上雾很大,佟霜聘只能模糊看见时清薏模样,她仍然还是笑着,温润如玉,跟过往无数次哄她一样。
只是这笑第一次让佟霜聘如坠冰窟。
她嘴被堵住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无声落泪,在船板上剧烈挣扎着,船板上戴着帽子男人哼笑一声:“我劝佟小姐还是老实点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后她才从其他人口中知道,原来是现在南方一个姓顾军阀瞧上了她,硬要见她一面,时清薏就拿她换了几千箱弹药,彻彻底底把她卖了。
知道真相那一天她在船板上站了许久,秋风萧瑟江水滚滚,她自以为是甜蜜恩爱都在那一瞬间崩塌殆尽。
后来,她从船上跳了下去。
被人捞起来以后恨极了绑在船柱上打了整整十鞭子,打全身鲜血淋漓,十月江水冷彻骨,她染上了极重风寒,船上没有应急药物,这一拖就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