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薏踩着佟霜聘的影子前行,而佟霜聘拉着她的手,月亮隐藏入云层之中,像是走过了一段极度灰暗的时光。
谁也没有去管躺在地上的佟谷陇。
佟霜聘叫人打了热水又拿了新衣裳给时清薏穿,时清薏受了惊吓又不愿意回去跟一群男人合睡大通铺,佟霜聘刚准她在自己房里睡一觉,她转头就睡了过去。
佟霜聘靠在外头的墙柱上拿着一根女士烟,手却不由自主的发抖。
她问时清薏是谁的时候靠近她,清晰的甚至能够看见她长睫颤抖,清楚的看见她眼底的茫然。
是佟老板,捡到她的佟老板,除此之外,还能是谁呢?
在某些瞬间佟霜聘却觉得自己比她更加茫然,她的心也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夏夜的天格外安静,好像外头的战火纷飞烧不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之前漫长的恩怨纠葛惨烈厮杀都在此刻停歇下来,窗外虫鸣阵阵,山林静谧,她的心里却空空落落。
她忍不住抱紧双臂,觉得这个夏天的夜里似乎格外寒冷。
夜色静谧,一直到那根香烟烧到指尖她才惊觉到疼,颤抖着把剩下的扔了,床榻间的女人已经熟睡过去,佟霜聘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坐在床头静静的看着她。
许久,伸出一只手来沿着眼角眉梢开始描摹她的眉眼。
明明跟记忆里一模一样,却又分明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慢慢滑下去,以一种别扭的姿势靠在时清薏的肩上,喃喃着仿佛呓语一般:“你怎么就不记得了……”
她曾经想过多少报复这个人的法子呢?没有几百也有几十种,她恨这个人到极致,恨到就连她不是死在自己手里都意难平,要花大价钱把她从战场上捞出来,就为了一出这口恶气。
而现在,她就这样疯了,所有的一切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记得,她有了未来,告别了过去,却把自己一个人扔在了这噩梦般的深处里。
曾嫂子说她把脑子烧坏了,自己在后院逼问她,她说自己不知道,记不清了,这些她都以为是时清薏装的,可时大帅家的小少爷身手不凡,性格乖张,绝不可能被人冒犯而毫无还手之力。
修长的手指掐住熟睡之人的动脉,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已经睡着了,她眼里反而有无限柔情。
“我该信你吗?还是说,这又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呢?”
“清薏……”
你到底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
睡梦中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微微偏过头,额头抵在了她的手臂之上 ,略微有些烫。
佟霜聘伸手探了探温度站起身来,出去叫人:“明早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乡下没有洋医生,就只有行医多年的老中医,给时清薏探了许久的脉,出去的时候就忍不住啧啧称奇。
一身的枪孔还没好全了,就又有各种伤病缠伤,还被拉去干苦力活,现在还活着真是老天爷给命。
佟霜聘细细听着,食指在杯壁上细细摩挲着,末了抿了一口茶,声音微哑:“那她这病有些东西记不清楚了,这是可能的吗?”
“是不是前些日子发了一场高热?我探脉的时候就觉得她身体格外的虚,还有些炎症,兴许是烧出问题来也不一定,我以前见过一个,村里的小娃儿发了一场烧,前面七八岁的都记不清了,就连自己爹娘也记不得了……”
大夫仍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佟霜聘的心思却已经飘远了。
就算把脑子烧坏了,也肯定还记得一些的,那她还记得多少呢?
记得她们是怎么遇见的,怎么纠缠的,记得她曾经,卖了自己吗?
想到此处佟霜聘沉沉闭上眼,身后有人已经走了出来,时清薏规规矩矩站在门边上,低着头,显得有些局促的模样。
“佟老板,我今天还要去帮曾嫂子背东西,我先……”
“不用了,你今天在这里好好休息,这些事有其他人去。”
佟霜聘站起身来送别老大夫,小鹊急急忙忙的从后院跑过来,想要上前又不大敢的模样。
这大夫,难道不是给表少爷请的吗?
佟谷陇头上包得严严实实,恨的牙痒痒。
他昨天晚上喝醉了酒跑去跟小鹊幽会,结果不知道被谁撞见了还是怎么,被一棒槌把脑袋砸了个洞,倒下去的时候在巷子里又把脸勾了条血口子,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府里出来倒泔水的才发现他,把他从外头扶了起来。
他满心满意的以为表妹是心疼他一大早上就给他请大夫,结果竟然是给那个杂种玩意儿请的大夫。
“残花败柳的贱胚子,没脸没皮……”
自己未婚夫不知道心疼,去心疼一个把她卖了的贱种,佟谷陇骂完了头上疼的嘴角直抽搐,恨恨的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眼底狠毒。
“查,都给我去查,看看是谁昨晚上没睡去后门了,别让爷抓住是谁——”
曾嫂子在后院剥莲子,听着里面的动静悄悄的跟旁边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