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巴其意料的是,阿图萨不仅没有听进这番建议,反而还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讽笑斥道:“也配替本王子做决定?”
巴其魁梧的身躯狠狠一抖,被这一眼看得心中发凉,竟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而阿图萨也再没管他。只见皇帝久未作答,想了想,干脆撩起衣摆,直接行了天承的跪拜大礼,坚定地重复:“请陛下成全!”
陛下……陛下还没反应过来呢。
皇帝看着堂下两个表现古怪的羌弥人,很是有点茫然。
这使臣和这王子都怎么回事?
他思忖片刻,皱了皱眉,转头望向明昭——只见后者面上飞霞,目光羞赧却温柔,直直盯着阿图萨离不开眼,满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唇角顿时一抽。
皇帝无语半晌,咳嗽了声,“不必多礼,你先起身罢。”
阿图萨倒也利落,再度站了起来,正想再表达一遍自己求娶三公主的诚心时,巴其却又怪叫道:“王子殿下!您要为羌弥考虑啊!”
然而阿图萨却压根懒得理他,头都不抬道:“按我们羌弥的规矩,以下犯上者,当削官、罚九畜、责九十条子,再流之远方。”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巴其一眼,浅色瞳孔中瞬间掠过一道厉芒,显得整个人都凛然了许多,竟与平日那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截然不同。
“现在是在中原的地界,我无意冒犯天承帝的天威——”阿图萨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巴其的眉心,“此罚便暂且先记着;等到回了草原……本王子再与你细细清算吧。”
而直至此时,巴其才终于被吓得面如土色,脱力般跌坐回位子上,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在场的天承人不了解羌弥的律法,但他自己却清楚得很。
阿图萨方才所说,其实根本不是“以下犯上”罪,而是“通敌叛国”罪的刑罚。
通敌……通敌……
这样说来……自己和那位天承二皇子私下来往的事,难道已经被王子知道了?!
他好容易想明白了这层,不禁惶恐抬头,求救般看向坐在上首的明晖。
后者本来许诺,只要他在宴会上提出求娶九公主之事,将后者折辱一番,就会给他数种难以拒绝的好处……
然而眼下,这位合作伙伴却连一个眼神都未分给他,反而还朝阿图萨和煦道:“既然王子殿下已经决定,要将这罪臣巴其带回羌弥惩处,那可需要我助您一臂之力,加派些人手,帮您把他押解回国?”
“——!”
巴其眼前一黑。
他这下才真正明白:在未来等待着自己的,早已不是什么难以计数的荣华财宝,而是那些残酷的鞭刑、和流放到远方的未知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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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图萨王子直接在宴上求娶了三公主明昭,而后者也对其颇有好感,愿意前往羌弥和亲,倒还真是两全其美。
皇帝本就对明昭心存几分愧疚,再加上明昙在旁敲锣打鼓,是以干脆大手一挥,命礼部大操大办,给了三公主足够的出嫁排场。
羌弥使臣离京当天,城中十里红妆,文武百官列阵,全城的百姓也都受召而来,想要一睹公主芳容,一时之间竟致万人空巷。
就在如此盛大的场合下,皇帝亲率众人在宫门外为明昭送别,还亲手把一条长长的锦盒交到了她的手中,示意后者打开看看。
明昭受宠若惊,掀开盒盖——只见当中正横放着一把长剑,剑鞘上还雕有一条蜿蜒腾飞、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用料精致非凡,却并不奢华靡丽,反倒十分威严大气。
“父皇,这是……”
“我天承的女儿,生来就带着龙威,”皇帝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平静道,“这柄剑将随你嫁到草原,它代表着昭儿的故国。若你有朝一日,需要此剑出鞘之时,那么父皇保证——”
“整个天承朝都会站在你的身后,”他眼眸幽深,意味深远,“永远为你撑腰。”
明昭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捧着盒子抬起头,她胡乱地擦了擦眼角,忍下泪意,朝皇帝深深福了一礼。
“昭儿谢父皇隆恩。”
而在她身侧,阿图萨也立即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将右手搭在心口,冲皇帝弯下腰,行了一个羌弥的至高礼节,恭敬道:“我等必将以草原的至高礼遇,来好生侍奉王妃。”
皇帝淡淡点了点头。
——虽然羌弥在格尔库罕大单于的治理下,变得日渐强大起来,但名义上却还是战败于天承的属国。
皇帝这一把宝剑,除却是为了警告羌弥不得不敬公主之外,还隐含了另一种意思,便是君主对臣子的威慑。
羌弥愿意互赢,他们便给个面子,将公主嫁去和亲,为双方未来的友好奠定契机;而若是羌弥贪心不足,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天承的态度也会如那把宝剑一般,不惧兵戎相见。
作为被父亲亲手教导出的政治家,阿图萨不仅看懂了这份隐喻,还借“侍奉王妃”之名,向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