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所言甚是!”许御史紧跟着上前一步,肃穆道,“璇玑长公主正是因为受尽德贞皇帝的宠爱,前朝末期时才骄奢淫逸、无法无天,甚至一手葬送了她母亲打下的基业!陛下,这些都是前车之鉴,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呐!”
“臣等泣血之言,请陛下千万放在心上,”何御史手持笏板,神情悲壮,语气铿锵,“不然,只怕后世的史书之上,定会唾骂陛下爱非其道,实非明君呐!”
……
“呐呐呐呐呐,这帮御史都是什么东西,老二次元吗?”
坤宁宫中,一名白裙少女咬牙切齿,表情暴躁,正在不顾形象地骂骂咧咧。
她眉眼如画般精致,双眸灿若星辰,身段纤细,柳眉紧皱,此时正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从南头晃到北头,活像只成了精的螃蟹。
“我看他们就是天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明昙被小太监传来的消息气了个半死,撩起裙摆,一脚踹翻面前的小桌,大怒道:“我天承朝政通人和、国泰民安,这些御史还有什么不满意?一天到晚对着父皇逼逼赖赖,平时骂我也就算了,今天还敢说父皇不是明君?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锦葵侍立在侧,想劝却又不敢,只能左右为难道:“殿下……”
“不行!”明昙越想越气,“今天不把他们骂成弱智,我就不信这个邪!”
话罢她抬脚就要往外冲,吓得锦葵赶忙去拦,“殿下切莫冲动!您可不能擅闯朝堂呀!”
然而,锦葵话音未落,身边就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熟门熟路地拎住明昙的后脖领子,腕上一个使劲,便像抓猫那样,把人抓到自己身边,轻轻松松地摁回了桌案跟前。
明昙:“……”
明昙盯着不知何时被人扶起来的桌子,扭头怒道:“林漱容!”
而在一旁,被九公主直呼姓名的美貌女子则神情淡然,分毫不怵对方日渐增长的威仪。
她弯起眉眼,边朝明昙露出个风华绝代的微笑;边扬起手来,把一本厚如砖石般的书籍随意丢到案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满载着知识的厚度。
明昙战术后仰,往桌上瞅了一眼,当场裂开,“我上一本还没做完呢,你怎么又写了本新的出来!”
“这本便是殿下最感兴趣的军务篇了,”林漱容笑了一下,平静地伸出手,指尖点了点上面《朝政模拟册》五个大字,淡淡道,“好了,您也别想着骂谁了——快点坐下。今日需将前三章做完,不然没有桃花酥可吃。”
明昙无能狂怒,“啊啊啊那是林夫人答应给我做的桃花酥!你不能拿它威胁我!”
林漱容充耳不闻,“把书翻开,殿下,第一章从京城讲起。目前京中禁军的统管制度为……”
九公主反抗无效,学习氛围意外的浓厚而惨烈。
眼神带着几分同情,望向白裙少女脸上生无可恋的神色,锦葵状似不忍地别过头去,心下却悄悄松了好大一口气。
虽然明昙已经从上书房结业,不再需要伴读,但她却特意向皇帝求来了一个恩典,准允林漱容仍能自由入宫,继续从前未完的功课。
皇帝本就有心让后者继续教导明昙,因此自然爽快首肯。
而现在,也多亏是有林大小姐在,方才能让公主乖乖听话啊……
思及容昙二人的情谊,锦葵不禁柔和地笑了笑,转身离去,还为两人贴心地掩上了门。
“——瞧见锦葵看你时的眼神了没?”
明昙白眼一翻,把手里的笔杆子转了一圈,十分不满道:“她都恨不得能和你一起回林府了!”
“殿下莫要胡说。锦葵姑娘把您从小照顾到大,对您可是极为亲近的。”
林漱容笑着摇了摇头,对明昙孩子气的抱怨十分宽容,一边为她研墨,一边换了个话题,慢慢道:“今日来前,我便听父亲说,那些御史又要集体上折子编排于您了。”
“这么些年了,他们编排我的还算少吗?”明昙冷哼一声,“及笄礼后,更是越骂越难听,还非要上纲上线,硬往江山社稷之事上面扯……难保其中没有明晖的手笔。”
林漱容垂着眼,低声道:“东宫久空,二皇子殿下当然心急。”
“那也不能攀扯父皇啊!”
明昙越想越气,忍不住揉了揉生疼的额角,恨恨地说:“他真是想当太子想疯了。”
“……”
林漱容见她恼火成这样,又想到自己从父亲那里看来的、御史们奏给陛下的难听之语,也不禁深深蹙起了眉头。
上面说,永徽公主骄奢淫逸、凶猾暴戾,自幼心性狠辣,不修女德;陛下应须防不仁,若再如此宠溺下去,只怕会给天承酿成大错。
……真是笔杆子杀人,字字诛心。
她看着面前闷闷不乐的小公主,又想起那些目的不纯的御史,心中登时油然而生一股怒气。
这可是她捧在手心里的殿下,岂容他们这般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