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原先时,顺安书斋还能勉力与其打个平手;可到了后来,生意几乎全被金丰书铺抢去,再加上赋税、宵禁等影响,自然就变得门前冷落,连返乡的钱都差点凑不够了。
而至于现在的这一出嘛……
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定是发达后的孙掌柜想要秋后算账,因此才对顺安书斋的动向多方打听,借着贵人的耳目,率先得知了有人以九百两银子将其购入的事情。
新东家财力如此丰厚,当然使孙老板产生了莫大的危机感。所以,他才想要先发制人,通过编造谣言的方式,诓骗坊集街上的店家与熟客,用舆论让顺安书斋的新老板受人厌恶——从而便可以在消灭竞争对手的同时,还能帮自己拉到新客户,何乐而不为?
但很可惜,对上九公主,他的算盘还未打响,就已经暴露了个一干二净。
读完之后,明昙把纸条丢到旁边,向后一仰,懒懒靠在了椅背上。
她的唇角轻抿,双目半阖,虽说已经把事情的脉络理得清晰,但神情中却不光瞧不出有多么轻松,反倒还隐隐带了些微妙的凝重。
其实这事吧,要是明昙并非公主,倒还好办许多,只需动动手指反击回去就好。
可现在,顺安书斋必须与皇室斩断关系,一举一动都万万不能轻忽——也就是说,在摸不透孙文亮背后贵人真身的情况下,明昙绝不能亲自动手处理此事——因此,简单的事情又将会变得复杂,只能通过曲折的手段让生意由衰转盛。
那么便要仔细分析眼下的局势了。
纵使明昙现在完全能够洞悉金丰书铺的招数,但后者毕竟已经抢占了先机,“顺安书斋新任老板鸠占鹊巢”的谣言早就深入坊集街当中,严重影响了书斋的正常经营……
现状如此束手束脚,即使是明昙,也暂时没什么好办法能够化解困局。
好在,唯二值得庆幸的地方便是折桂题抄尚未开印、古籍编订也还遥遥无期,她尚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对策,以期能够完美处理此事。
——而今日,能与她共商对策的林漱容,却还没结束那场历时九日的模拟考。
唉,卿卿不在的第四天,想她。
相思之苦难以排解,只能再旷一**政模拟册,去御花园里放放风啦。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树荫撒下,在地上照出小块明亮的光斑,但没过多久,微凉的秋风便裹挟着寒意而来,把这缕温度尽数卷走,吹得树上摇摇欲坠的叶子们都沙沙作响。
明昙打了个哆嗦,系紧外袍,顺手把石桌上的一片金黄色落叶扫下,抬眸询问坐在对面的美貌少女:“阿暶,你冷不冷啊?”
“还好。”明暶翻页的动作一顿,从书中抬头,关切地看了看她,“昙儿若觉得冷,那我们不妨前去藏书阁再看?”
“……算了,到藏书阁里的话,还需去内务府批条子,麻烦得紧。”明昙摆了摆手,懒洋洋道,“我无碍的,等会儿风停就好,你接着读罢。”
“嗯,”明暶见她自有主见,便也点了点头,柔声嘱咐,“那你若还觉得冷的话,那可要立即告诉我……”
“行行行,我知道啦。”
与明暶重归旧好后,明昙自知亏欠了前者许多,于是便每天都同她一起到御花园中赏景读书,不时还能打几局叶子戏,倒真像是回到了几年前的那段时光。
秋风无常,刚才还吹得起劲,转瞬却又半丝都无。明昙正在心说自己有先见之明,还好没去内务府干等时,却见对面的明暶忽然放下书本,往袖中一摸,取出一张写了字的淡青色书签,小心翼翼地搁在石桌中央。
“啊对了,差点忘记这个……昙儿你瞧!”
明暶侧过身,指了指那张笺纸,展颜道:“这是孤鹜居士新赋的诗作,近日刚在坊间流传开来,你可曾看过了?”
“呃……还没有呢。”
听到孤鹜居士的名号时,明昙不禁嘴角一抽,难以自控地想起了这件马甲之下的丞相大人真身。
不过,她的异样也仅在一瞬,便复又飞快地调整好了表情,从桌上取过诗笺,垂头看了看。
——“红线义举今仍叹,盗盒巧计罢苦战。”
首联还没读,此句当中的“红线”二字就登时抓住了明昙的眼球,让她不由挑了挑眉,冲明暶笑道:“这句写得新鲜,莫非是化用了‘红线盗盒’的传奇?”
明暶弯弯眸,颔首回答:“正是。”
“红线盗盒”出自唐朝的一部传奇小说《甘泽谣》,为昭宗时的翰林学士袁郊所作。其中收录了不少神仙志怪、奇人异事,既有技艺高超的女刺客,也有自在不羁的怪和尚,更有风华绝代的花月妖……种种故事,尽皆意味深长,是晚唐时话本的上乘之作,在天承民间也广受世人欢迎。*
“红线这则,可是《甘泽谣》中最为著名的一篇。”
明昙点了点诗笺,笑道:“孤鹜居士这一联,恰是在讽喻统治者应当善于用人,以兵不血刃的和平方式取得政斗上的成功——再联系上句的尧舜禅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