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顺安书斋最早摆出折桂题抄时,就已经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阵动荡。不少路过的读书人都被“折桂”的好意头吸引,靠近书摊,驻足翻看了两页后,便全部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连脚后跟都粘在了书斋门口的地上,肩膀挨着肩膀,个个恨不能把头埋到书里,场面着实堪称一句壮观。
一开始时,周掌柜还在心里暗暗感慨多亏宁轩和尹真两位举人引流,但现在……
他欲哭无泪,痛并快乐着地站在台阶上,冲下头乌泱泱的一堆人扯着脖子大喊:“诸位客人慢一慢!小店的《甘泽谣》还未曾搬完,大伙儿不要着急,排好排好啊!”
话音刚落,便有人不满抗议道:“怎么回事儿啊掌柜的,你家是太缺人手了么?搬书都搬得这么慢,我等要几时才能排到啊?”
“就是就是,方才只翻了一页,就被旁人抢着买走了,好歹让我再看看红线姑娘的风姿吧!”
“掌柜的,您这画师可真是厉害得紧!画出来的美人儿那般倾国倾城,像是真的一样……我看啊,您家日后都不必卖书,只卖画儿就足够了!”
“嘿,你这大老粗懂什么?《甘泽谣》可是唐时的奇书,连孤鹜居士都会看的佳作!还有封皮上的那位侠女红线,也被孤鹜居士多加褒赞,书和画都是一般重要!”
“对对对,人家是书斋,只卖画儿是什么道理?——诶,掌柜的把书搬出来了!前面的快把银子备好!莫要耽搁时间!”
“我是买折桂题抄的!不与你们抢甘泽谣!掌柜的快给我来五本!”
“唐兄快看,这题抄上的文章篇篇精妙,词句发人深省……唉,真不知这叠溪先生、放鹤山人、优昙客等等诸位,都是何其高才之人呐!”
在客人们的议论纷纷中,周掌柜焦头烂额,一边差使几个精壮汉子在门外维持秩序,一边和几个小厮分工卖书收钱,就连后院的几个休工匠人都被叫出来帮忙,盯着店里的东西,不敢分神叫人借着混乱偷拿。
好在京城百姓的素质都挺过关,直到现在都还没出什么乱子,只是……
周掌柜抹了把汗,遥遥看着最外围逐渐蜂蛹上来的人群,又算了算即将见底的《甘泽谣》与《折桂题抄》库存,心中叫苦不迭。
公主啊您快来吧!等一会儿书卖完了,小人只怕是会被这群人给生吞活剥了啊!
第74章
人群一个接一个地上前, 高声报出他们所要购买的书,周掌柜和小厮便像是拧上了发条的木偶,机械性地重复着“收钱”、“给《甘泽谣》”、“收钱”、“给《折桂题抄》”的动作。
直到手臂传来阵阵酸痛, 收银子的布包也换了两换后,购书的队伍才终于变得没有方才那么紧凑。周掌柜腾出手来擦了擦汗, 正打算起身去写个牌子, 公告一下“书将售空”, 不让后头的人再继续盲目排队时——
忽然, 竟有几个壮丁围拥着一人上前, 粗鲁地拨开人群, 径直冲上了周掌柜所在的台阶!
不等后者作何反应,那被簇拥在中央的人便劈手一指, 怒气冲冲地指责道:“好啊!你们这没脸没皮、鸠占鹊巢的书斋, 居然还敢开门赚钱?就不怕坏了良心么!”
这句唾骂的声音不小,几乎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那些急着抢购书籍的百姓不禁动作一顿, 狐疑地看向阶上那人, “什么?你是何人,为何要说顺安书斋会坏了良心?”
“我乃街头金丰书铺的掌柜孙文亮,与顺安书斋前任老板安卓之,曾是多年的老相识!”
站在茫然的周掌柜身旁,孙文亮面色怒中带苦,像是十分悲痛难忍一般,愤愤地说道:“就是你这厮!和你那东家, 都是黑了心肠烂了肝的奸商!——卓之他家中老父重病在床,书斋生意也不顺已久,你们怎能如此趁人之危,霸占书斋, 还将卓之狠心赶走?你们真不是人啊!”
听到如此污蔑,周掌柜不由一惊,登时明白这人就是过来砸场子的,赶忙起身,“我们没有……”
“还要狡辩!”
孙文亮一口打断,朝面露狐疑的围观群众拍了拍胸口,义正言辞道:“诸位!我们坊集街上的老板们都与卓之相识已久,那晚还亲眼看到过他把家当搬上马车,连夜启程出京——谁不知夜路难行?如果不是这奸商赶人,他又为何不能等到第二天天亮,再从店中离开?”
这话乍听十分有理,但只要细想便知,其实仅是孙文亮的一番强辩。
但显然,在孙文亮理直气壮的态度、与先前流言的加成下,不少人却都已经信以为真。
“诶,好像是哦……我前几天在对面绸庄买布时,确实听老板娘说过,这家书斋特别晦气……”
“是是!我也听对面金玉阁的掌柜说了!他告诉我,这顺安书斋的新老板是京郊来的黑心书商,为了趁火打劫,竟然只给了原掌柜一丁点塞牙缝的钱,买下书斋后,就把人家给赶走啦!”
“啊?竟真有这等事?”
“如果这位孙掌柜所言是真的话,那这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