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京师虽然曾是禁军的大本营,但明晖既然已经占据宫中,必然会将林珣及其所领的兵将们严加看管,肯定指望不上他们。
“守城容易攻城难,枉论京畿重地,”华钦也很发愁,沉吟道,“曲弓关内倒也存有不少石砲、撞木等用具,也备有火药,但若是公主不愿轻易使用,那就只能另寻他法。”
“……按理而言,叛军人数不应很多,守城者也会相对少些。”站在后方许久的林漱容上前一步,思索着提议,“若是可以的话,不妨派出少数兵将,趁夜越城?”
“此法可试,但风险太大,”华钦微微摇头,“自古以来的守城之战中,城头最为紧要。但凡叛军将领有些头脑,则必会在此处严加防守,宁愿舍弃其他地方的兵力也在所不惜。”
明昙也犹豫地点了点头,赞同大将军的说法:“而且,咱们前往京城的行踪必须隐秘,为了不引起明晖的注意,同样不能带太多兵马,千万要尽量避免损耗……”
他们现在面临的情况极为特殊:守城方毫无顾忌,攻城方反倒处处掣肘,既不敢用强硬手段炮轰城墙,也无法轻易派人潜入城中,实在是堪称为一筹莫展。
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华钦,此刻也不由得拧眉沉思,久久不语。
若是实在别无他法,那也只能暂时派上砲车等物,先攻开城门再说了……
然而,就在屋中一室寂静,半晌无人再开口时,房门外却突然传来几声轻叩,登时将他们发散的思绪拽回原处。
“何人在外?”华钦扬声道。
接着,众人便听到方才那名将官的声音传进来,语气微带犹豫地禀报:“启禀大将军,城外又有人来了,”他顿了顿,似乎是很不敢置信似的纠结了半晌,才压低声音继续道,“而且那人还说……想必九公主今日已至关内,还请殿下能够赏脸前去,与其拨冗一见。”
“……!”
明昙心下悚然一惊,下意识转头与林漱容四目相视,冷汗瞬间爬上脊背。
她的行踪难道暴露了?是不是明晖的人?
见殿下神色有异,林漱容立刻覆上人冰凉的手背,指尖收紧,轻轻握了一下,冲明昙缓缓摇了摇头。
恋人目光中的镇定和安抚,手上传来的热度与力道,都成功让明昙再度冷静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否决掉自己方才的猜测。
是了,必不可能会是明晖。若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给叛军,那人又怎会如此客气,还声称想请她拨冗相见?
可是……在这个微妙的时候,找上曲弓关、还说什么“想必九公主已至关内”的人,又会是谁呢?
明昙有些沮丧地拍了拍脑袋,只觉得今天自己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无论什么都看不明晰。
“罢了。”她沉吟半晌,忽的回握住林漱容的手,淡声道,“既然此人诚心邀我赏脸,那便去见上一见,有又何妨?”
旁边沉默许久的明曜闻言一愣,微微蹙起眉,下意识想要阻拦,“不行!我等尚且猜不透对方的意图,九皇妹还是莫要冒险为妙……”
“都已经找上门来指名道姓了,避而不见也没意义,”明昙摇了摇头,冲明曜一笑,“五皇兄的好意,明昙心领。但无论有什么风险,去还是要去的,不然又怎么能摸清此人的意图呢?”
“……”
如此胆识,如此魄力。他那满肚子阴谋诡算的兄长如何能及?
明曜抿起唇,愈发感慨于自己当时冒死出京、到沅州传信,究竟是有多么明智的一番举动。
“老臣也随公主同去。”
华钦站起身来,目光在两个姑娘交握的双手上停留片刻,神情微妙了一瞬间,又乍然恢复正常,笑道:“不知这位……林大小姐?”
“臣女自然陪殿下一起。”
林漱容温和地笑了笑,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华大将军方才的异样,侧头去看明昙,柔声道:“殿下,那我们走罢?”
“嗯。五皇兄还请在此稍待,我们去去就回。”明昙轻轻颔首,也站起身来,率先朝门外走去。
——而在动作间,她就如同是在汲取力量般,分毫没有放开林漱容的手。
……
指名要见明昙的人就待在旁边的院子里,路程不远,没几步就到。
房门大敞,显然是专门等待来人进屋。因此明昙也没犹豫,直接在华大将军的看护中跨入门槛,便见堂中正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无论是身材容貌都被严密遮掩,甚至连性别都无从分辨。
“……阁下就是要见本公主的人么?”
明昙掀起眼皮,略微打量了对方一下,“还请报上名来罢。”
话音刚落,在华钦与林漱容警惕的注视下,那名黑衣人立即有了动作,伸出手来,一把扯下兜帽,竟是露出了一张清秀而熟悉的女子面容——
“殿下。老爷。林大小姐。”
她拱一拱手,面向明昙跪倒,沉声道:“邀月宫侍女七星,叩见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