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知道你要干什么吗?”
“你说。”
阿江凑到我的跟前,冲我打了个响指。“再来一次。”
“怎么,”我回过神来,“小桑那个时候这么追你的吗?”
“倒也不是。”
“那你有什么好说的。”
好吧,我承认我糟糕的态度,并在下一秒立刻跟阿江道歉,她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小妹,真正牛逼的人从来不道歉。”
我双手合十做出膜拜的姿势,这种感觉越发强烈,阿江和常荞真的是前世姐妹。她从来是个很酷的人,仿佛什么都懂,仿佛世界尽在她的手中,所有人都是她的朋友,所有人都愿意把一切秘密与她诉说。我很高兴她能在她忙碌的暑假中抽出时间在这个刚出梅的干燥的下午和我一起坐着这个路边冰店里,听我讲我无趣的爱情故事,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或许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很感谢她。
“你以为爱情是尊重吗?”阿江突然放下玩笑的语气,我觉得她好像是在认真地说着一件事情,“爱情是相敬如宾吗?开玩笑。”
“爱情是争取来的,像是考试一样,你知道吗?你自以为是地尊重他人的幸福,不过是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我和小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和我说过关于我们未来的事。”她笑了一下,“很奇怪吧,十八岁之后,我们就到了要考虑未来的年纪了。”
“我当时和他一起想了很多可能性,后来觉得大部分都不太好,于是就不讨论了。哈哈哈。”
我托着腮看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她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不想看见的东西,闭上眼睛,好像它们就能消失了。人们唾弃这种人,但我敬畏她。
“所以那些没有经历过的东西,你无权去讨论它。你先去做了,它们真实发生了,后果真的出现了,你再去考虑这是否值得吧。”
阿江去付钱了,我看向冰店内屋墙壁上的日历,转念一想,成绩马上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录取通知书了,然后我就会离开这里,去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我会向过往的所有人告别,可能剩下的我的一生里,我们就永远不会再见面。时间过得好快,我又回想起那个吻,突然发现很多事情的结束就在转瞬之间。
下一秒我几乎是冲一样的往常荞家里跑去,阿江在我身后大喊说我去哪,我回复她,去找一个人。我觉得她是能理解我的。
我冲进常荞家门的时候,她妈妈正在一楼整理桌子,我急停了下来,向她问好,然后又飞速地朝楼上常荞的房间跑去。当我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她转身看向我,我无法形容她脸上的表情,有点类似于我们初识那一天时的尴尬和不安,在那一霎那我突然忘记了我该说什么,我想我在那一刻肯定很滑稽,双手颤动,眼神飘忽,晕头转向。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常荞叹了口气,还是先开口了。
“你在看《莎士比亚》吗?”
我完全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是瞥到了她手上的《辛柏林》,脑子突然蹦出了个莎士比亚。
她耸耸肩膀,向我摆了摆手上的书,表示默认。
“你记不记得罗朱里有一句话,如果你爱我,就请你诚意地告诉我。”
常荞显然是被我弄晕了,她先点了点头,后又使劲摇头。“所以你要说什么?”
“如果莎士比亚先生说的是对的,那么,我先向你道歉。”好吧,我发现我一生最重大的工作就是在为自己做过的无论是错事还是对事道歉,“我没有诚意地告诉你。”
我没有说我爱你,我也不会说,我还配不上这么对她说。但我想她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的。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常荞确实是笑了一下没错。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说。
好了,作为出题人的我现在被反将一军,而我还被困在这道阅读理解题里死活都摸不着头脑,我觉得是这半个多月的休假让我的脑子开始僵化,已经无法运转思考她说的这句话的逻辑与心意。
所以我开始想罗朱,几百年后人们重新审视这段爱情,开始批判它为年少时的狂热的冲动,而非爱情本身。我对此存疑,或许是我们自认为懂得太多,便自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概念都得是复杂得要命,这样才比较符合我们傲慢的自尊。
如果我接下来的日子会因为这个吻而变得充满悔恨与遗憾,那我认为夏天才是那个罪人。
这一幕其实是很好笑的,后来回想起来,我像是饿虎扑食一样朝她奔去,用惯性将她推倒至床上,我扣住她的脸去吻她,她的手像是溺水一样的扑腾,但好像没有推开我的意思。
我脑中想着少年柔道里面的姿势,用我的腿去摁住她的腿,不让她有机会坐直身子。我连吻带啃的,我承认,这个吻和第一次一样,不是很美好,好像我做什么事都会失败一样,我带着我的挫败感和本能上呼吸换气的意识,松开她的唇,向左躺倒在她的身边。
恼人的苍蝇,一会儿撞着纱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