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我觉得你最近似乎过得不错,我好嫉妒。
我刚刚听到了爆炸声,似乎距离我只不到两个街区。我现在已经带着笔记本电脑来了地下室。
采访马上就结束了,按照计划,接下来就是旅行了。虽然我现在还在写稿,但想一想真的很开心。我前几天来不及回你邮件,今天也只有简单说几句的时间。要不是怕你担心我的人身安全,我是连这几句话都不会回给你的。
我还是觉得你对自己太过苛刻了。放过自己,你会发现天高海阔,空气清新。
虽然你给相机起名的习惯已经维持了好几年,可我每次听到你“小七”、“小明”地指代自己的相机,还是会感到恶寒。相比之下,我对你同住的“驴友”和旅店老板老板夫的吵架内容比较感兴趣,下次可以展开讲讲。
对了,我想拜托你,有空的时候去看看我爸妈,帮我探探他们的口风。
另,狍子的确是鹿科,它也叫矮鹿。
以上。
陆三三
周微给陆林的信件三
陆三三同学:
你好。嫉妒无用,请摆正心态。还有,注意安全。
我今天才看到你的邮件。我和同住的那两位年轻女性已经成了朋友。她们是非常好的人。这几天,我们有时会同行,她们还把她们带的电脑借给我写邮件(我用了极大意志力才遏制住上网冲浪的欲望)。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们问我叫什么,我说叫我小周和阿四都好,她们笑作一团,问我有没有阿三阿二阿一。我诚实地回答了她们,只有三三,就是你,我倒霉的好友。她们笑得更厉害了——我当时都有些生气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她们两个三十几岁的人,反倒是比我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更幼稚么?然后那位圆脸的女性告诉我,她旁边的那位,小名是阿一。
其实我很难理解,为什么要起一个这样的小名。如果你不觉得奇怪,请你用山西方言多读几遍,可不就是个语气词嘛!
那位阿一说,我和她见过,我好不容易才记起,今年夏天我去南方时,在火车上,她就坐在我的对面。也不怪我难以认出她,她现在看起来,实在是比那时候年轻多了,精神气也好多了。她那时候穿着一条黑色长裙,乌黑的长发乱糟糟散着,只有刘海还算规整,颇像新一代青年里那些追捧“颓废风格”的年轻女孩。列车上人很多,隔壁有一桌舞蹈专业的女学生,在磕着瓜子大声嚷嚷,总体来说,很吵很乱。但她整个人都好似是游离在这所有的一切之外的——无论是女学生,还是列车员,还是我。
我们从北方出发到南方的路上一直在下雨,水气氤氲开来,似乎隔着窗璃濡湿了她的头发和面容。在这水雾的笼罩下,她整个人凭空生出一股微茫的虚幻之感。她用手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从侧面能看到她苍白的嘴唇和青色的眼部皮肤,还有她疲惫的脸和眼角的细纹。所有的迹象都在向我表明,她不年轻了。可她眼中闪烁的光芒是那么明亮,表情又是那么轻松。她可能是去见她的爱人,也有可能是去看望自己的父母。我想。但是,去见爱人,抑或是去探望家人,不该带着那样满脸像是从桎梏中解脱的超然的愉悦。那种轻松也是带了疼痛的。我辨不清是哪种疼痛,但起码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她眼眸底下那一点痛,像是奋不顾身扑向明火的飞蛾。她在人群中格格不入,就像个上世界八十年代的电影明星。我四下里看了很久,确认了没有隐藏相机,我才小心翼翼地问她:
我可以为你拍一张照片吗?
当然,她拒绝了。
坦白说我有点失落,但也没有再坚持。
我后来和几个邻座的女学生一起下了车,她依然坐着——是要去到更远的地方。我的东西有点多,那几个女学生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抢着帮我把行李提下去。
她们是那么年轻,或许对未来还是茫然的,但当下绝对快乐得像小鸟。
年轻真好,我想。
列车开走的时候,我又看见了她。她还是那样的姿势看着窗外,不过这次,我还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坚定和憧憬。我没有忍住,拿起了相机。
我是个如此自私的人。明明已经遭到了拒绝,却还是一意孤行。
如果我向她道歉,她会原谅我吗?
唉,只是和那时比起来,她现在改变了太多了。如果说她原来是一朵精致颓靡的黑百合,沉静阴郁,现在的她,更像一丛黄土地里拔起的消瘦的白色蜀葵,干爽又理直气壮,胸背里充满了喷薄而出的野性和生气。我得找个机会,问问她,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变得那样年轻又快活。
至于老板和老板夫吵架的原因我不太清楚,不过在我看来,那只是老妻老夫之间的生活情趣罢了。
昨天夜里,我听到会计的叫声,早上起来,听会计说,昨天晚上有头“黑瞎子”(东北这边对黑熊的称呼)冒着秋雷从山上的林子里过来,撬开仓库门,搬走了他们四箱蜂蜜。会计当时是笑着的,说这畜生还挺聪明。然后他就被老板训斥了一顿,说不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