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
陆三三
回到家的第二天,周微去了一趟陆林家,依照陆林的习惯买了些礼品。或许时间真可以抚平一切,几个月前闹腾的陆家早已安静下来,陆林的母亲给她开门,毫无怨言地将她请到沙发上坐下。周微如坐针毡,手指交缠在一起不停搅动——毕竟任谁看,和陆林关系密切,又在出事后第一时间跑掉、切断所有联系方式的她都像是最关键的帮凶。
她灰白着脸,垂着头,也不开口,只是坐在沙发上,倔强地像头不肯拉磨的驴。
最后还是陆林的母亲打破了这几乎将人逼疯的寂静。
“你知道吗?”她问。
是否早早地知晓了一切,却自以为是地瞒着一对含辛茹苦的父母,独留他们不眠不休地流泪与互相斥责。短短四个字,却是世界上最为严酷的责问,直入腹地,毫不留情。
周微嗫嚅着唇。她一向不善言辞,她从不知道那些受欢迎的人是如何舌灿莲花,又是如何与人亲密地交谈来往。
她听见陆林的母亲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和我年纪一样大。”经历了数月的歇斯底里和痛苦的咒骂,她已经平静了下来。
“你走吧,叫她记得回家。”她最后说。
母亲对孩子,总是有着无限的包容。
陆林的母亲不例外,周微自己的母亲同样。
周微是在一家棋牌室见到的那两位“驴友”。这还是她头一次在东北旅行途中以外的地方见到她们,不免觉得十分新奇。
圆圆脸的燕芝穿着黑色的长裙,驼色的大衣搭在椅背上。落嘉一的头发已经染回了黑色,还是一样的又粗又硬。胎记被黑发所掩,像是栖息在丛林里的蝶。她穿着白色的绸质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比上次见到时看起来更加年轻。
“小周,你过来看看。”燕芝看到了她,抬手招呼她过去。
“如果这一步我下到这,是不是就能赢得过她?”燕芝拈着一枚白子比划。
周微不明就里地看着她们的棋局。她对五子棋略通一二,对围棋却是一窍不通。
所幸燕芝也并不等她回答,只是嘟嘟囔囔着随意改变那盘棋的布局。
“这样我便赢了!”燕芝高高兴兴地叫起来。
“你这个差点做了专业棋手的人,也不过如此嘛。”她抬着下巴看向对面的嘉一女士,那位女士也不反驳,只是双目含笑,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赖皮。”她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却一点责备的意味都无。
周微脑子空空,也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她似乎该在此刻说一句话,以表示她的融入。
“落小姐曾经是围棋手吗?”她问。
“当然,说起来,我们的初见还跟棋有点渊源。”燕芝眉飞色舞。她总是无论何时都一副生气满满、活力肆意的模样。她这样的人活着,该是很轻松快乐。周微感到一种奇异的情愫从心底膨胀起来,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隐隐约约有点向往的因子在里面。
燕芝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出乎周微的意料,寡言的落嘉一接上了话。
“是啊,那时候我才十四岁,输掉了一场少儿棋赛。”她的唇角略弯,并不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我那时候太小太稚嫩,学着电视里的人,拿着啤酒买醉。又不敢到太明显的地方,只能跑到山上去。燕子看到我,以为我要寻短见。”她的眸光微闪,能看得出,这对于她来说,必然是愉悦的回忆。
“你朝着悬崖边走,换了谁不那么以为?”燕芝的声音高了起来,但随即又压下去,像是不想在公共场所喧哗。
“易拉罐滚走了,我当然要去捡。”落女士好脾气地耐心解释,语气娴熟地像是解释了一千遍一万遍。
虽然她们是在同她讲述这场乌龙,但周微却觉得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这种感受在过去偶尔和她们同游的时候也会有,只是周微并不在意。但哪怕是周微这样情绪毫不敏感的人都能觉出,有她不知道的东西将她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这种东西有时甚至让她恍惚间觉得她们是同一个人。
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周微小心地抬起眼睛,目光从墙壁上的窗户穿出,落在窗外萧瑟的大树上。冬日的树早落光了叶子,枝头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浩劫,但却依然在北风的肆虐中顽强地挺立,一分的头都不肯弯折。
两个人还在小声吵嚷着,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有一只灰色的麻雀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到窗外的枝头上,左顾右盼,呼朋唤友。只消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落满了枝头。
一颗枯树,突然又焕出了生机。
待到冬至春来,它该是又会长满了青翠的叶子,引来数不清的彩色鸟儿在它臂弯中栖息吧。
周微忍不住微笑起来。
周微给陆林的信件五
陆三三同学:
见字如面。
我去了你家里一趟。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