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嘉一走进病房,病床上的人正在沉睡。她坐到一旁,拿起手机来,翻看工作群里的信息。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悠悠转醒,将眼珠艰难地移向她。
她起身拉开窗帘,阳光立刻争先恐后地涌进病房,连空气中跳跃的灰尘都照得一清二楚。
她回过身来坐下:“别看了,只有我来。”
床上女人沧桑的目光像淬了毒,恶狠狠地盯着她。
落嘉一叹气:“只有我隔三差五来看你,你还对我这样态度。”
床上的女人气愤地蠕动嘴唇,挤出一句“滚”。
“何必,你老公儿子连医院的门都不沾,只有我还挂念你。”落嘉一苦笑。
“我昨晚去酒吧,还遇到邱哥,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说起来,邱哥现在花的,还是我挣的钱。”
女人的目光更加怨忿起来。
“不气你了。”落嘉一又叹气:“我今天是来和你告别,我马上要和徐侃离婚了,我要走了。”
女人迷惘起来,不知道她在耍什么花招。
“你也真是,老杨他在外面玩也不是一天两天,何必把自己气成中风。不过你放心,他的报应很快就来了。”落嘉一吃吃地笑起来。
“你-做-什-么……”女人嘴里的话一字一字往外蹦。
看着女人的表情,她眉头逐渐深锁:“你这是什么神态,你莫非还不想他遭报应?”
“邱宁,是他把你害成这样的。”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随即,她嘲讽地笑笑:“邱阿姨,你知道你和我妈最大的区别在哪吗?”
“你-别-提-她……”
落嘉一自顾自地说下去:“当我妈发现她的爱人和她所想的不同,她立刻离开了他,而且她跑得远远的,只想给你少一些烦扰。”
“而你,不仅对丈夫无甚怨言,甚至还对着和你一样被伤害的她赶尽杀绝。”
“可-我-儿-子-还-小……”
“所谓因为孩子小,所以要极力维持家庭,那根本就是伪概念!”落嘉一打断她。
“你以为,他在父母日复一日争吵的环境中浸淫会有多好受,你敢说他的行事和家庭没有半分关系?”
“等他长大,他便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对丈夫的艳遇穷追猛打,只觉得你不可理喻。他觉得爸爸不过是像所有的男人一样,毕竟他还回家,不是吗?”
她轻轻地笑:“邱阿姨,其实我不曾怪你。因为我知道,造成我和我妈妈不幸境遇的根源是他,不是你。”
“他也是可悲,那么在意姓氏,结果一辈子总共两个孩子,都不跟着自己姓。”她嘴上说着可悲,眼里却发着愉悦的光。
“我只是不明白,你有文化,有家庭条件,却为何甘心在结婚后退居幕后。就像你儿子,他如今对你这个母亲的尊重还不如对我,不是吗?”
“不过我也不想懂了,这些如今都与我无关了。”
床上的女人面如土色,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眼里直愣愣地流下泪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她说着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
她已经走到病房门口,回头朝她灿烂一笑:“去找桃花源。”
“祝你身体健康。”她说着退了出去,将病房门轻轻掩上。
落嘉一背着包,轻快地向自己的住处走去。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这是她心情最明亮的一天。
她不禁感谢上天,让她在博物馆与赵芳菲重遇。
赵芳菲还是那样泼辣又直爽。
“你变了好多。”她端详她一番,说道。
“燕子啊……她搬走以后再没怎么见过。不过上一次同学聚会她来了。我这次要回去看看她,你一起吗?”
“那好吧,你保重。”她手里还牵着她的小女儿,依依不舍地朝她挥手。
落嘉一打开指纹锁,进了门。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徐侃像鬼魅一样在她身后出现。
她皱起眉来,边换鞋边不动声色地回答:“我要工作。”
“骗人,你助理说你下午根本没有工作安排。”
落嘉一的眉毛更加拧巴起来。
她是不是该先开掉那个助理。她开始思忖。
“徐侃,摆正你的位置。”她转过身来,冷冷地说道。
“秘书明天会把离婚协议送过来,你记得看。”她说着,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徐侃从身后跟过来,双手像铁钳一样掰过她的肩膀:“我不会离婚。”
“由不得你。”落嘉一淡淡地说着。
“我不离婚。”他再次重复。
他的手愈发用力,紧紧掐进她的肩膀中。
落嘉一面无表情,抬腿朝他要害处收着力一踢,他吃痛地松开。
“本来便是各取所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转身进了房间,反锁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