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啊,”我出声应和,原本抱着的双手抽出一只,冲店门口点了点,“你来晚了,粽糕下午已经卖光不做了。”
小二左右收拾了一下自己便离开了,我也支起身,她见留不住小二,就跑过来问我。
“姜公子!”
柳儿跟着我一道走,“姜小姐?”
我没管她自顾自跟在旁边,“你若在我姜府这么称呼,非要被老爷打一顿,我倒是信你少有出门了。”
说着说着笑出声,我暗责自己这么多年怎还未长记性。
大概一小段路罢,越觉不大对劲,我抱着疑虑低头看,那踢踢踏踏的动静是柳儿在踩着石块儿走,走得石头路屋檐似的。
“玩儿呢?”只晓得小孩子爱这么走,没有石砖块的路,也要划出个方方正正的空台阶。
柳儿抱着粽叶,动作里带了些跳动,发尾在背后左右晃荡,“比倚着墙发愣有意思。”
“我是路过,怎知道这么巧你刚好来询问,还记恨上我了,”我重重叹气,“冤啊,青天大老爷。”
房屋围着街背靠树林,或者越过去又是一条街,论趣味是宅邸所不能及。可能是我将整条路尽收眼底,单看某户……说不定还不如莹秀他们住的屋子。
但富家修得过于精致,在我很小的时候每次偷偷溜出门,总是在泥地踩上个半天还不够。
所以,柳儿乐此不疲踏着石块儿往前继续走,我则在旁边没铺上的泥地一步一步带着。
时间晚了人也不少,老爷领着他那一溜猪崽应当回去了,姜辞不知道去了哪里,追燕也应该差不多。
我轻轻拉住她袖子,在岔路口拐弯,“往这里。”
人声由远到近一簇簇炸开,依旧热闹的河岸,与大片大片的小摊铺子相接登场。
“哝,去吧。”
柳儿还没反应过来,带着一丝未褪去的茫然失笑,“这么懂我啊,真的来这儿了。”
“不怕我卖了你?”推车带着脏垢往哪头钻,我扶过对方肩避开,差不多裙角蹭上点泥。
“怕,但你看上去也不缺钱,缺德事没必要碰吧,”她歪脑袋看着我,“再说了,卖了我也没用啊,那贩子估计得赔,我可什么都干不了。”
“你不懂,有些人家买姑娘是买儿媳妇,就盼着你是个聋子哑巴,干不了还不生事,岂不美哉。”
柳儿愣了愣,“你这么说,我倒是怕了。”
这里人多又乱又嘈杂,我在旁边挡着,心说干脆送到头。
“出来踏青,北方的?”我问,“听你口音不像这里。”
“我不是......算不上,家母生在山东。”她看附近人来人往,不由跟紧了些。
“后来因为些事,小时候带着我去了燕赵之地挺长时间,得遇一人照应,亲切而世俗,耳濡目染罢。”
“话说得不怎么样,却改不过来了。”
她突然反应,“你的口音也不像本地的。”
“我?”
这样说来,我句尾似乎也总拐弯,忽然想起了什么,摇摇头,“舅舅去北方打仗,我偷偷跟了去,也生活了一段时间。”
“时间虽短……印象深刻,多少也算是不愿改罢。”
被里三层外三层裹住的果干上渗出糖香,顺着手掌缓缓往上窜,被我翻手覆住强压下去。
河对岸能望到后面的野地,没想还有人在玩乐。仔细瞧才发现,是下午那个吵着要纸鸢,却被大人扛起来打屁股的小孩。
现在正牵着绳子抬头看天,绳子的那一段隐约能见到薄薄的一只“燕子”,跟着小孩乐呵呵地上下翻飞。
旁边就是他的父母两个人相互搀着聊,小孩跑来跑去绊了一跤,那母亲急急忙忙过去扶,父亲则在后头慢悠悠地跟着,又是想笑又像责备。
那副严厉的面孔,最终还是没拗过一下一下轻轻踢着自己后背的小脚丫子,暗得看不清的草地远远让人嗅到欢腾,霸占了整片粽叶。
我回头看,这场面估计也霸占了某人的眼睛。
柳儿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趁机问。
“想玩纸鸢?”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