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不想?”
长头发尾巴一甩一甩,我很有意思地盯着她头顶。
脑袋微微低下去只能看到发旋晃悠,我退后一步撑着双腿半躬身,才从正面看到柳儿很为难似的表情。
“真的不想?”
我已经尽量让自己显得很真诚很可惜了,只是语气有些收不住的引导,像在诱惑一个节食的苦行僧破戒。
柳儿也是经不住问,绕开问题一大圈,“我来这儿走走就好,有劳姜小姐了。”
“行,那就在这儿分开吧。”
于是我蹲下去拍拍裤脚,顺便也掸掉对方裙子上的泥,双手抖了抖。
“什么时候去你们红杏楼,记得让我顺点瓜子,都惦记好久了。”
她这才抬起头,“好啊,我……”
耳朵后头更加急促慌乱的脚步声扎着我脑门,噼里啪啦跟鞭炮似的,愈炸愈近,马上就得烧着袖子。
大约还有些推搡,粗嗓子用市井腔调破口大骂,夹着哎呦呦的吟。
我第一反应是官兵出来抓人了,左右一想,不对,动静小又没马,女人用尖细的喉咙冲这儿吼:“温柳!”
听着也耳熟,柳儿浑身一僵,我回头看见个穿得艳丽的人扒开左右行人。
她看清楚身影,痛声骂:“你个死丫头!”
我花了点时间反应,半猜着问,“……你偷跑出来玩的?”
柳儿有些委屈。
“……上次和你聊,我下了决心的。”
原来是被我勾起来的出门心思,弄得我哭笑不得。
眼看着人快追上来,我这才发现那竟是水桃,此时慌忙得顾不上在红杏楼里那般做作地扭腰,也和温婉沾不上边,大步流星往这边赶。
算收敛的,若是他人做此言行举止,定像个泼皮无赖。
“温柳,你给我站那儿不准动!”
她一幅恨不得抽人的架势,绢头在空中乱挥。
“死丫头,要是被老鸨儿发现……咱俩就都别过了!”
喊得我实属一激灵,柳儿慌张地留下一句告别。
“姜小姐来日再会,我先走了!”
这两个人影就穿梭在人海里,从我眼前晃过,追着跑远了。
我站在原地,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大脑一片空白,久久未动。
看着瀑布倾泄般的长发覆盖着衣裙,像奔流的活水一样跃起。
风又应景地吹起来,不过是微风,与这画面相得益彰,吹得人走得慢,吹得熙攘的人群挪得慢,吹得河水缓缓流,流得更加慢。
直到再也看不到她们身上任何的边边角角,我在原地站立,手里提着酥肉和果干,还有吴婶交给姜辞的粽子。
我的身边没有站着认识的人,没有陪孩子玩闹的父母,没有一起使坏主意的胞弟胞妹,没有商量去哪里闲逛的好友。
偌大的地方,占满了整个街道、整条河岸的人里,好像只有“我”一个是属于我的,是双目清明的。
耳中一瞬仅有自己的声音,可是我没有说话?我不会说——我是一潭死水。
这种感觉时常会有,约莫伴我有十几年,如今才去追究,怎么会搞得懂。
大概见到渠活水,看见她流动的样子,于是幻想高山的模样。
风停了,人群重新开始迅速走动,奔赴目的,看得我双眼模糊……怎么也看不见。
怎会如此?
我突然抬手,动作停在半空,捧腹大笑。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场追逐“玩闹”,着实有趣……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