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桃张嘴哑声说不出话,却在看到温柳的脸之后差点跌坐在地,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鸨母躺在血泊中的模样。
我幽幽开口道:“……沈家涉及弑君行径,且为叛党其中重要人物,该遭诛灭全族之罪。”
此时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咬着疼痛的牙关往后门去。帘子外是温柳如今最为熟悉的景色,柳树已经没了风华,屋檐上滞留着几片未摘干净的枯叶。
每走一步都如行千里,每一步又仿佛不存在般,踩着意识的大地上,被围圈成一粒尘土的院子是温柳曾告诉我的归宿感。
在一年里头不断往外逃,才发现围墙看清自己的模样后逐渐妥协,安静无声地定在原地,直到夜幕降临,远去的人归来。
我踉跄着踏入门槛,不愿怠慢地把温柳的身体安置在床榻上,牵起她的手平稳摆在两侧,诚然是熟睡去了。
红盖头和嫁衣都被换成了平常时候纹样简单的衣裳,我盯着她紧闭的双眼,好像还等在明天睁开,攀到墙头往外看,欣喜地喊着起风了,可以去放风筝了。
嗯,我答应过她。
进门是几乎附近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实,追捕很快就会落到我头上,用不了多久。
水桃安分不了手脚,焦急地想要去后院清楚情况,却只是留下来安抚那些再次受到冲击的姑娘。她们七嘴八舌地诉说自己不敢相信,又在其中第一声哭泣传出后,全部静默。
等了片刻,只听见远处有大批移动脚步的动静,稍作停顿似乎在询问什么。
后门两瓣帘子被小心撩开,水桃看见我穿着温柳年前做大的衣服,头上只有一只简陋的木簪,用来充当拐棍的长棍子底下坑坑洼洼沾满了污垢。
对方没有对此多说些什么,我便事先嘱咐道:“……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会为她下葬吗?”
围在此处的一群人面色皆是五味杂陈,态度正是表里如一不甘忍受此等事情,水桃张开涂满口脂的嘴先声呼吸着,“……”
“那是,当然。”
她顿了顿,故作镇定地说:“官兵马上就要到了,你准备怎么办?”
“我?”
还未等回答,两个女子从门外急匆匆地跌进红杏楼,“水桃!”
其中那个别着紫色香包的,紧张地扶着腰间是蓝色香包的姑娘,神情很是痛楚不堪。
“姜——”
话音未落她们便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恍惚间从愣神的状态中脱离后,立刻噤声不再说话,只顾掩面抬头仰视着屋顶,另一个则强行平复自己的心绪去安抚对方。
前后脚的时间差距,一群手持兵器的官兵便捏着一张画像在众人面前抖开,冷漠地扫视四周,在看到我的脸后皱紧眉头。
领头的那位本想先对着所有人问几句,现在便直接指着我,高声问道:“你!哪来的,叫什么名字。”
众目睽睽之下,我身为一个瘸子磕绊着用十分别扭的脚步走到对方面前,木棍随着松手应声倒地。
我伸出两只手臂递到对方脸前,不自觉浮现出松快的笑意。
无论如何,逃不掉了。
“我叫姜雪,姜家的长女。”
“抓走我。”
对方与身后的官兵面面相觑,紧接着展出一个人提溜着麻绳,将我的两个手腕严实地绑在一起,随后扯住绳子的另一头,将我拉出红杏楼门外。
不见踪影之后,领头那人环顾周围,问道:“此人还带了具尸体,也是该受连坐之徒,死后理应由我们处理。”
水桃面色一僵,大抵终于应为冲击而恍惚了头脑,鬼使神差地讽刺道。
“奴家还真未曾想过,县太爷家的公子得了差事竟然如此勤奋……可真有意思。”
“追捕叛党这么危险的事,令夫人倒是不管了。”
对方在话语的过程中逐渐挎下面孔,喝令道。
“给我搜!”
“你敢?我便不让!”
她抽过旁边的桌子拦在二人之间,发出“咚”得一声巨响。那些官兵已经开始往旁边的房间或是阁楼上跑去,动静七零八落。
“……你们砸了我红杏楼,还想来夺我红杏楼的人。”
话音刚落,水桃狠狠地啐了对方一口。
“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