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九爷弯下腰去,把那张报纸捡了起来,轻轻地放回到桌上。
“我所知道的事情,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九爷慢慢地说。
许幼怡抬起眼睛,看着九爷,一字一句地说:“绝对不是她。”只要长着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来,她在拼命压抑着翻涌的情感。
九爷叹了口气:“可是她已经消失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我派了很多人去查,却一点踪迹都查不到。”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单单是上海,就又发生了四起凶杀案,每一次被害者身边都会放着一支白色的玫瑰花,因此也被传为“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引得街头巷尾人人自危。这几天刚刚风平浪静一阵,没想到,那代表着死亡的白玫瑰,居然又到了北平。
严微消失的那一天,九爷终于拗不过许幼怡的死缠烂打,把严微对他说过的话,以及他自己对严微暗中的调查和了解和盘托出。许幼怡听完了所有的描述,沉默了很久很久。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几乎将她淹没,真相听起来是那么匪夷所思,却又如此合情合理。许幼怡回想起曾经与严微相处的点点滴滴,愈发觉得,其实那呆子的真身根本就没有隐藏,早就大大方方地立在那里,只是有些事情许幼怡看到了,有些事情没看到,而有些事情,她根本就毫不在意。
不错,从表象来看,严微的确身手了得,她精通枪械、格斗,杀起人来冷静利落连眼睛都不眨。她个性孤僻不善言辞,对外人冷冰冰的,时常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她明明不事生产,照相馆也没什么生意,却有大把的钱,经济上毫不拮据。更不要说那过于丰富的军火储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严微都绝对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
但这一切都是表象,许幼怡知道真实的严微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对弱者深具同情之心,即使并不懂如何表达情感,只会默默地行动。她富有正义感,会为一个不幸死于放纵自私之人手下的送牛奶的小姑娘复仇。她不苟言笑,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却在看到对方需求时,默默地做好了一切。她总是说的少,做得多。看似冷酷的外表之下,隐藏了一颗温暖而纯洁的心。
而最重要的是,严微对许幼怡的感情是真挚的、纯粹的,全心全意又倾尽竭力。
所以即使她曾经为雇佣军组织效力,曾经度过一段在枪林弹雨中拼杀求生的岁月,曾经因为正义感和同情心杀了一些并不无辜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她确实应该为这些过去的行为付出一些代价,但是并不妨碍许幼怡继续爱她。
而且,许幼怡坚信,在她们相遇之后,严微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雇佣兵杀手了。至少现在的她,绝对不会滥杀无辜,更不要说谢一范——她知道他与许幼怡的关系,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绝对不会下手的。
许幼怡看向九爷,斩钉截铁地说:“她不是犯下这些凶案的杀手。”
九爷道:“我也希望如此相信,但显然警局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严微消失后,上海警局发出了通缉令。此后白玫瑰案频繁发生,很多人都将这个前女杀手与之联系起来,于是街头巷尾出现了各种没头没尾的传言和毫无根据的猜测,成为了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于是传来传去,传得愈发绘声绘色,让警局也开始思考严微就是凶手这种可能性。姜斌曾经对许幼怡稍微透露了那么一点案情,说是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在严微自首之前的两起凶杀也是相当可疑,目前已经并案侦查,连同严微消失后的四起,共称“上海六案”。
想到这句对话,许幼怡暗自出了一身冷汗。她突然想起严微自首之前的种种奇怪征兆。那个时候白玫瑰就已经出现,每一支出现的时候,严微都接到了奇怪的大客户的订单,然后外出很久很久,又带回来一大笔钱。所以那订单到底是什么订单?现在看来,绝对不是拍照的订单。那么答案会是什么?
许幼怡突然觉得自己不敢再想下去。然而她总觉得有一点不合理的、对不上的东西,但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她想了好久,终于意识到,在严微自首之前,那白玫瑰在照相馆里出现了三次。但是凶杀案却只有两起。也许这就是证明严微不是凶手的关键!
许幼怡拼命回忆着,她想起来,严微最后一次出去(就再也没能回来)的那个晚上,她瞥见了严微手里的一张纸条,那张纸条上写着:“马斯南路十八号,陈庆平,敖景荣”。
这地址和人名,一定就是找寻真相的关键。
许幼怡翻找此前的报纸,终于找到了上海六案中所有被害者的姓名,果然,没有陈庆平,也没有敖景荣。
她立刻动身去马思南路十八号,在一栋精致的小洋房外,她见到了这两人,原来他们是一对夫妇。
这俩人年约四十,一看就是知识分子。许幼怡开门见山,问他们有没有仇家,可能想要花钱雇杀手取他们的性命。夫妇俩对视了很久,转过头来,面色疑惑,说想不起来,两个人都是圣约翰医学院的教授,生活简单平静,除了学术几乎没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又怎么会结交仇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