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仲鸣挥挥手,那人便立刻走了,但他本人却看似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许幼怡,似笑非笑地说:“许小姐,我刚刚得知,你似乎已经被警察局列为刺杀案件的重点嫌疑犯之一了,你作何解释?”
他本来以为许幼怡会慌乱,至少显露出几分恐惧的神色,但后者完全没有。许幼怡依然自信满满地看着他,开口道:“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相信我说的话。”
曾仲鸣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毛:“为什么?”
许幼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如果一个凶手想要逃脱对自己的指认,那么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曾仲鸣的表情显示出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沉默着,似是在等着许幼怡自己开口。
于是许幼怡自问自答:“当然是寻找一个替死鬼,并且让所有人以为他才是真凶!”
曾仲鸣脸色未变:“你是说,警察局目前的方向完全错了,追查的只是‘替死鬼’。”
许幼怡点头:“不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目前警察局对我的指控应该完全来自于小陆——来自晨光通讯社的那个记者,对吧?”
曾仲鸣笑道:“你很聪明,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怎样辩护呢?如果说得不好,那他们可就要开始工作了。”他看起来有几分放松和自得,指了指窗外,许幼怡看过去,外面已经停了一辆警车,几个警察从车上下来,荷枪实弹,虎视眈眈,似乎随时准备冲进房间里,把许幼怡抓走。
但许幼怡面无惧色,冷静应答:“小陆可并不清白,据我所知,刺客的记者证就是他办下来的。”
曾仲鸣道:“我们已经知道了,这就是警察会找上他的原因。作为减轻自己罪责的交换,小陆才会供出你,并且让警察跟踪,直到找到了那个姓陈的家中。”
许幼怡道:“我猜到了,但这正是小陆的诡计!”
曾仲鸣嘴角上勾:“怎么说?”
许幼怡道:“老陈是□□。”
曾仲鸣道:“这我们也知道。”
“但小陆却不是。”许幼怡道,“陆家与蒋是世交,小陆的父亲是国民党元老,并且自始至终都是蒋的嫡系。□□怎么可能会与这种人合作?要知道,从四一二到如今,他们有多少人死于蒋的手下?”
曾仲鸣没有说话,但可以看出,他陷入了沉思,显然许幼怡的话多多少少打动了他。
许幼怡乘胜追击:“况且此事一发,必定有不少人都把矛头对准了蒋,为了撇清关系,他一定会下令对此案倾力追查,于是这么快就出现了一个□□主谋,难道不显得太方便、太顺利了吗?”
她这话倒是实话,因为老陈根本没有参与刺杀一事的细节,整个行动完全是胡先生策划与领导的。
但曾仲鸣又反问她:“那你为什么要去姓陈的家里?”
这个问题,可以说既尖锐又危险,是这次谈话的核心,但许幼怡早有准备。她的全部计谋的关键,就在于这个点上!
许幼怡叹了口气,眼中显示出哀婉的神色,眉头轻蹙,轻咬朱唇——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由衷地怜爱这样一张美丽又脆弱的脸。
然而这正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
“曾秘书。”许幼怡眼帘低垂,似是目光含泪,“你有所不知,我曾也是一位声名远扬的作家,作品甚至热销日本。只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我昔日的丈夫竟然是一个惯于偷情的杀人狂魔,我与他离婚之后,带着孩子苦苦支撑,勉强度日。如今实在支撑不住,把孩子辗转送回浙江老家,自己却没了着落。此前在晨光通讯社工作也是生活所迫,哪里知道竟然是一个暗藏罪恶的魔窟?昨日事发,我察觉报社有异,顺藤摸瓜查到老陈,便上门去探寻,没想到却被小陆反咬一口,我实在是冤!如今空有一身语言文才之能力、一腔投奔报效之热情,却寻之无门。只好带着我知道的重大秘密,来求助于曾秘书您了。”
她说到此处,已是泪如雨下,楚楚可怜,任凭哪一个男人都不得不心生怜悯之心,只想好言安慰几句,甚至将她拥在怀中,为她撑起全部天空。
曾仲鸣显然也是有所触动,但他居然把持住了,只僵硬地坐在那里,追问:“你所说的重大秘密,究竟是什么?”
许幼怡抹了一把眼泪,呜咽说:“昨日我去逼问老陈,他心烦意乱,一时说漏了嘴——其实他早就倒向蒋那一边了,这案子就是蒋直接授意于他的!”
这个信息着实重磅,让曾仲鸣也为之一愣,差点没回过神来。但是他反应很快,立刻招手让他的心腹手下过来,吩咐道:“去找到那个姓陈的,一定不能让蒋的人马抢了先。”那人心领神会,立刻离开了。
听到此话,许幼怡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只是苦了老陈,现在他的处境尤为危险,如果不能顺利逃脱,无论落到哪一方势力手里,都不可能会善终了。
但是成功的另一半,就要看严微的了。
此时的严微,正握着一支枪,伏在陆宅附近的一处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