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宁肯错杀,也不能放过一个。今日要是有得罪之处,还请许小姐多多包涵。”
许幼怡冷哼一声:“别错杀我了就行。”
说罢,便要起身离开。吴四宝也不阻拦,只唤了手下一声:“小于,送许小姐回去。”
直到许幼怡走了以后,吴四宝脸上才恢复了阴沉表情。
“妈的,还真不敢现在动她。”他恨恨地骂道。本来他打算直接把许幼怡捉过来上刑,相信不出一晚,这个柔弱文人马上就会吐得一干二净。但曹三提醒她,许幼怡严格意义上并不隶属于76号,而是社会部的,本质上是丁默邨的人——李士群与丁默邨争斗已久,虽然此时李已经完全占了上峰,但丁也有他的后台,为了一个小小的许幼怡落下屈打成招残害自己人的口实,实在很不合算。曹三还说,今天有人看见上海宪兵队的岗村少佐与许幼怡亲密交谈,又怕她许幼怡背后多少有日本人的交情,那就更难办了。
曹三这一番话提醒了吴四宝,他眼珠一转,便想出了一个主意,先由曹三唱白脸,他自己唱红脸,先吓她许幼怡一下,试探一番,万一对方把持不住崩了,便是意外收获。没想到许幼怡倒是镇定,一通应对滴水不漏,让吴四宝自己都怀疑,会不会是推断错了,内鬼另有其人。真是可恶,关键还是证据,证据不足,便出师无名,都找不到理由下手。吴四宝心想,对付这些不知背后何种势力的人,真他妈的烦,要是嫌疑人是他警卫队里的人,早就抓起来上八百遍刑了,也不用顾忌什么。
这时有手下过来,先与曹三耳语,曹三便向吴四宝汇报:“吴老板,在郑图家里发现了线索。”
吴四宝大喜,道:“快拿过来给我看。”
原来众人在郑图家搜索一番,发现一个盛满纸灰的铜盘,但可能是郑图走得太急,来不及查看,留了一页没燃尽的纸,上面还有字。曹三呈给吴四宝看,那纸烧得只留上下两端,上端一个“雪”字,下端一个“豹”字。吴四宝左右横竖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旁边的曹三提示:“吴老板,您说会不会是上下线的代号,上面的‘雪’是指‘雪鸮’,下面的‘豹’字,说不定就是‘雪鸮’上级的代号。”
吴四宝眼睛亮了:“对,没错,一定是这样。”他突然若有所思,好像想起来什么。思索片刻,他猛一拍大腿:“我知道了,隐藏的内鬼根本不止一人,她许幼怡一定是有帮手,才能向郑图传递消息。”他嘴里喃喃念着:“雪鸮,豹,雪鸮,豹……”然后便像是有了决策,转头对曹三说:“盯紧许幼怡,注意所有与她有过接触的人,但不要打草惊蛇。”
曹三领了吩咐去了。吴四宝自己在房间里踱着步,心想:“哼,动不了你许幼怡,还动不了别人么?”他看着面前的刑具,像看着心爱的珍宝,嘴角露出阴险而变态的微笑。
这边许幼怡出了76号,司机小于送她回了家,直到进了家,关上大门,她此前一直紧绷的冷漠状态终于把持不住,整个人软了下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赶紧用手撑住墙壁,才不至于倒下。太险了,刚才真是太险了,她此刻只觉得身上冷汗迭出,心中一阵阵后怕。她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真实的刑室与刑具,那阴冷森然的气氛,让人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直直地灌向心底。她简直无法想象那些冰冷的刑具招呼在人的身上会是怎样的惨像,她根本就不忍心去想。原来面对险境时人真的会怕,又怎么可能不怕呢?但是她许幼怡毕竟还是顶住了压力,没有在那个杀人狂魔面前露一点怯。还好,今天这一关算是过了。但明天呢?以后呢?
许幼怡意识到,就算她今日侥幸逃过了厄运,但也是被吴四宝那帮人牢牢地盯上了。于是自己决不可轻举妄动,尤其是绝对不能再接触严微了,否则难免将灾祸带到她的身上去。不,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一条情报线上,‘黄鼬’叛变了,‘白鹭’已经暴露,现在她‘雪鸮’也暴露了,再往上两层,‘猎豹’和‘云雀’,都绝对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严微呢?严微怎么办?许幼怡只能暗下决心,绝不可从自己这里引出事端,而严微那边只能祈祷她自己多加小心了。这一夜已经过去了一半,但剩下的一半更加漫长。许幼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发现自己担忧严微也许多过自己,也不知这没来由的预感究竟来自于哪里,隐隐地让人心中发慌。
她想象着严微在这六年的时光里就在青帮里打拼,每日打交道的就是这群粗野恶毒、心狠手辣的狂徒,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抽痛,不知道她究竟要经历怎样的艰险才能一路披荆斩棘走到今天的位置。她们为数不多得以共处的夜晚,许幼怡有时抚摸着严微的脸,想要像过去那样,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但是手覆盖上去的时候,那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严微像是长大了,成熟了,不再是她心中那个呆呆闷闷的小妹妹了,但那种过分坚忍的成长让她感到心疼。如果可以选择,许幼怡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换取严微的平安与快乐,即使这代价是她自己的生命。
其实两个人又有什么差别呢?也许此刻的许幼怡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