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如他预料的那般尖利,甚至有种神经质似的不正常,而这个答案是从陈生口中蹦出来的,他说——
“你大哥现在自己都顾不过来,孩子跟着他不是挨饿吗?放在家里我和你妈还能给羽明儿一口饭吃。小弟,你怎么也学起你两个姐姐的口气来了,动不动就说这种不团结兄弟的话,羽明儿是你侄子,那么小,能吃多少东西你就有意见了,上回不就是摔了你一个手机,至于发那么大火吗,把羽明儿吓着了怎么办……”
类似于这种‘不团结家庭、不团结兄弟、不帮扶兄弟’的理论,陈生总能义正言辞的一箩筐一箩筐的说。
从不在意这些话会不会给听者造成负担,会不会是压垮人精神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生从不去想这些,他也没这个脑子想,家庭教育以及氛围会给儿女的成长带来什么影响,这种文化人才有的思维观念,陈生没有。
不然陈家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四分五裂、谁都不愿意提及这个家庭的局面。
陈生把陈兰花、陈兰荷不认这个家归为是她们自身的问题,认为是她们翅膀硬了,看不上这里了。
自己了不起了就要抛弃父母,不愿意帮扶生活不如意的陈文强就是狠毒绝情的表现。
再去深挖陈生脑子里陈旧腐朽的观念,陈文松怕自己会失控,会疯掉,他已经到了危险线的边缘,只差临门一脚,就要踏进去。
疯掉。
他站在水缸边,耳朵嗡嗡地,都是陈生喋喋不休的念叨,羽明儿、侄子、团结、你哥现在过得不好、你们要帮他一把……
漆黑的夜晚,冷风呼啦呼啦的从天井上方灌进来,还有破败的木门,同样四处漏风的土砖墙,屋顶上因为年久失修而差不多要掉落的瓦砾……
走廊上突然骚动起来的鸡鸡鸭鸭,空气中混着的鸡屎味,水缸旁边的臭水沟里散发出来的臭味……
随着这股冷厉的妖风,灌进陈文松的口鼻。
眼泪蹿地就滑落了——
他好难过,无处诉说的悲凉席卷而来,他痛恨自己的懂事,当初就该狠心抛下这些,远远逃开,再也不回来。
他记挂父母身体不好,孤苦在家无人照顾,怕王月桂会突然倒在劳作的田地里无人知晓,怕一切意外,怕一切可能。
父母生他养他,血浓于水,他放不下,所以回来。
不忍心看他们劳累,不忍心不忍心不忍心不忍心……就这三个字,捆绑了他的脚步,他哪儿也去不了。
他不止一次想问陈文强,怎么能狠心欺骗父母,怎么狠心做畜生,怎么好意思舔着脸回来要求这个要求那个。
他更想从父母那里要一个答案,为什么对陈文强那么宽容。
曾经犯下的错,甚至包括现在的一切行为都可以被谅解,都可以轻描淡写当做没发生过一样被原谅。
为什么啊!
陈文松觉得头痛欲裂,无法呼吸,他不能再在这个屋子待着了,会疯掉的。
他捧起一捧冷水泼向自己的脸,刺骨的冷,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胡乱摸了摸脸,一言不发的回到桌前收走自己的碗,洗干净,连同筷子一起放回那个破破烂烂的橱柜里。
然后拿起他重新买来的手机,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将陈生和王月桂的念叨以及小孩的吵闹声抛在身后,暂时的逃开。
——
陈生小口小口、慢悠悠喝着酒,又教唆王月桂等会再去说说,王月桂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大孙子身上,哄吃饭,跟哄祖宗似的。
但这小孩一点不配合,又是摔碗,又是叫喊:“我要吃排骨我要吃排骨,阿婆!阿婆!排骨!”
小孩口齿不清,但这几个字倒是能表达清楚,小小年纪就嚣张跋扈,全都是陈生和王月桂宠出来的。
大孙子一囔囔,陈生心里对陈文松和陈兰花的不满意从一丁点上升到了一水缸。
王月桂手头里就二三十的菜钱,陈文松并不多给,排骨又贵,王月桂舍不得买,孙子囔着要吃,她也没办法。
“吃了饭你直接给阿兰打电话,说她几句就有脾气了,多久了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她难道连父母都不想认了?”陈生说,“他们几兄妹就她脾气古怪,心眼怎么这么歹毒,看着她哥过成这样也不帮忙……”
王月桂心里一直存着一个疙瘩,疼大孙子是真的,但对陈文强……她多多少少有些别扭,儿子跟女儿乱/伦!
陈生能神经大条把这件事忘了,她可不行。
“要怎么帮?她一个人在城市就容易了?”王月桂闷声说,“你现场吃的喝的哪样不是阿兰拿钱,她想给就给,不给我也不问,你本事大你去问,反正我是不问了。”
每次陈生都唆使她去要钱,以为她乐意吗?
这么久了,阿兰也没给电话打回来,她也担心女儿在外面吃苦受累,就是想通过小弟那里打听打听,阿兰过的怎么样。
至于羽明儿的学费,阿兰愿意给就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