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长相就是这男子的躯壳,身量七尺有余,剑眉厚唇,是副英气的长相。
这躯壳并无生息,与死人无异。
男子往躯壳里一躺,游魂便回去了,随即一双眼睁开,坐起身就朝容离看去。
容离心下一惊,在男子的魂躺回去后,她看见那躯壳顿时又有生息了,就跟活死人药白骨般,就这么活了回来。
若说华夙是百年前百年与这男子相识,这男子怎么也该有百岁,可他这躯壳的岁数看着也就二十出头,正当风华。
男子口中吐出了一玉石,其上沾着涎液。
容离难以直视,逼迫着自己去看,只见那玉石白得晃眼,比她见过的所有白玉还要白。
比拇指还要大上一些,圆滚滚的,打磨得分外光滑。
这就是华夙要借的东西么。
容离看了又看,刚从别人口中取出来的东西,她不是很想要了。
男子哑声道:“便是此物,让在下得以出窍,此乃玉沥珠,古帝王皆求过此物,只要含在舌下,身不死,魂不散,既能长寿,亦能永葆青春,若是置于死人舌下,则尸身不朽。”
容离是听过如此之物的,早些时候在容家时,听说容长亭也替皇家寻过,他也分外想要。
在下人口中,容长亭是想沾皇家的光也拿到一块,好给亡妻丹璇用上,以前尚觉温情,现下一想,毛骨悚然。
男子五指一收,把玉石紧紧攥着,“为保躯壳健朗,得将此玉含在舌下,这些年我几乎都在睡,含下后如患离魂症,魂灵可四处游走,亦能看见鬼魂。”
这么说来,这珠子得被男人含了有百年了,容离轻轻倒吸了一口初春的寒气,更不想要了。
男子说完往四处看了看,似有些惊诧,好像在找什么。
华夙见状在他面前现了身,淡声道:“我们只借一段时日,过后还你,不会耽误。”
男子见华夙身影一现,被吓得退了半步,成了“活人”后,他不能像出魂般轻易就看见鬼物。
他随即摇头:“若她来时,我看不见她可如何是好。”
“这不正好,她断了念想,便投胎去了。”华夙淡声。
男子猛地摇头:“那、那……我要与她一起的。”
“这些年,你可有问过她愿不愿意与你一起。”华夙道。
男子一愣,显然不曾问过。
华夙笑了,笑得极其凉薄,“你看你,压根不在意她在想什么,只想将你心中所想强加她身。”
男子深觉窘迫,连半句反驳的话也挤不出来。
华夙又道:“你也该问问她了,问好了,好把珠子借我。”
容离站了一阵,本以为站久了就能习惯这院子里的腥臭,没想到越闻越觉得难受,险些就吐出来了,忙捏起帕子捂在口鼻前。
男子欲言又止。
华夙冷冷道:“也唯我如此好言相劝,换作是别人,早将那破珠子抢过来了。”
口中满是不屑,却还是想要那颗珠子。
男子的肩往下一沉,这威压害得他寸步难行,他这才觉察到,华夙当真是有商有量的。
“再给我一日,我再想想……”
华夙颔首。
容离还在捂着口鼻,细眉微微皱着,好似这气味不光熏鼻子,还熏眼睛,她眼梢已泛起了红。
华夙看她难受,满目不悦地朝院子里那遮着垂帘的马车震去掌风。
掌风一抵,垂着的帘子登时被掀开,里边被啃得血肉模糊的鱼全露了出来。
那些鱼或余个鱼头,或是余下鱼尾,车舆里溅得四处都是血,腥臭的鱼血还从车辕上滴落,渗进了底下的泥里。
光是鱼头就已经积了老高,其身还在时,也不知马车里的鱼得有多少。
男子抿起的唇一张,忙不迭道:“这些鱼全是从村民手里买来的,我不曾害过人。”
“我知。”华夙道:“若是你害了人,那肩上的业障该有不少。”
男子连忙往自己肩头看,可他什么也看不见。
华夙轻嗤了一声,“你一月去拉一次鱼?”
男子颔首,“不错,她一月只吃这么一顿。”
容离有些好奇,这一人一妖是如何结识的,她思及先前在村里听到的话,“你和她莫非是在那村子里认识的?”
闻言,男子有些意外,却还是点了头,“我自幼在那村子里长大,渔村自然以捕鱼为生,我束发那一年,已能独自出海打渔,村里那时闹了鬼。”
“闹鬼?”容离眼一眨。
男子摇头,“只是传出来似是闹鬼,村里各家各户打回来的鱼均会消失,像是被人偷了,可这村里有谁家是缺鱼的,偷什么不好,哪犯得着偷鱼,再者从城里来收鱼的人少,打来的鱼大多是留着自家吃的,能卖得出去的不多。”
他把玉沥珠揣进了口袋里,窘迫道:“我得去将马车清洗一番。”
华夙侧身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