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道威严,学子不敢不敬,但若真的不敬呢?
宋姿气得眼睛通红,像只无能发怒使劲扑棱翅膀拍打空气的鸟。不合时宜的幻想使得颜修眼里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元家不过朝堂新贵, 元家姐妹仗着在宫宴得了帝后赏识, 嚣张跋扈, 不敬师长,此乃大罪!女院容不得这样的人放肆!”
她句句逼人,向身为院长的颜修施压。颜修听到“元家”二字,心念微动:“你是说……元十四?”
“还能是谁!”宋姿真心觉得一腔怒火没被人放在眼里,愈发恼羞成怒:“元十四这样的人,品行不端, 恣意妄为,留在书院迟早是个祸害!”
“元十四……”想到那位在订婚前送来的书信,想到信中所言,一向以礼待人的颜修少见地寒了脸:“事实还未查明,不能听你一面之词,此事我自会秉公办理,谁无礼,谁走人。”
她不再听宋姿闹闹哄哄充满戾气的说辞,找了目睹事情经过的学子来一一询问,宋姿看她竟敢无视自己,气得脸色涨红,不顾有学生在场,怒声道:“颜修!别忘了你的身份!”
她提及颜修的身份,不过是想提醒她自己的身份。她姓宋,宋家乃皇后母家。
身为宋家嫡女,这才是她敢在学堂公然向少女发难的关键。
宋姿乃宋涟嫡次女,宋涟和昼景是朋友,年轻时候‘称兄道弟’两肋插刀忠义无悔。
宋姿作为晚辈神往昼景多年,一朝痴情郎重新与人订婚,未婚妻不是她,是比她年轻十几岁的元十四。自得知元家与昼家结亲,这股火气在心头一直压着,如今爆发,也是必然。
同在院长室的学子见宋夫子和院长吵嚷起来,心里暗道夫子跋扈,看不上夫子这般做派。
白鹤书院学子尽是世家出身,世家重礼,而今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礼节无亏。
颜修懒得给她留面子:“你去罢。”
“是,院长。”
学生退下,宋姿更没顾忌:“颜修,你执意要护着元家?”
不是护着元家,这次为何不肯相让?
颜修闻言笑了:“宋姿,你忘了,我是谁的弟子。”
宋姿一怔,听不懂她话的意思,颜修是宁夫人晚年收的弟子,可这和护着元家有何干系?元十四取代了宁夫人的位置,按理,颜修不是最该为难元十四的么?
她蓦地抬眸:“这和元十四不尊师重道是两码事。”
“不,是一码事。”
宋姿可以语出无状,但颜修不行。若元十四当真如那位所言,是尊师转世……
颜修心跳急促:“待我查明是你的错,宋夫子,你就没必要在女院授学了。”
“你——”宋姿气急拂袖:“你可真是好大的胆!”
连当朝太女见了她都得礼敬三分,颜修算什么东西?
可恶!
“太可恶了!”元十六道:“哪有宋夫子这样的人?那么大的人,还无理取闹!”
元家。
气愤归家的元家姐妹乖乖挎着书袋整齐站好,谢温颜视线从几个女儿脸上掠过:“宋姿又怎么了?”
元十七哼了声:“她针对阿姐!”
元十五皱眉:“她嫉妒阿姐。”
元十六小脸气得发白:“她无缘无故呵斥阿姐!半点情面都不留!”
“……”
琴姬嘴慢,话全被妹妹们抢着说了,对上阿娘关怀的眼,她抿唇:“宋姿,不配为师。”
谢温颜赞同地点点头。
她很早以前就不同意宋姿做女儿们的夫子,可宋姿背靠宋家,半桶水的学问都能吹成稀世才女,世人好逢迎,溜须拍马,宫里的皇后为人公正,还是架不住有人刻意讨好宋家。
宋姿是嫡次女,好为人师,八年来在书院没犯过大错,夫子的位置任谁都动不了。
院长有院长的难处,真要挤兑宋姿离开,没世家支持,亦是难事。
如今宋姿欺负到她女儿头上,气得四个女儿学都不上跑了回来,可见事情严重。
若元家仅仅是以前的元家,是朝堂新贵,那么谢温颜说不得要走一走门路打宋姿一个出其不意。
此刻嘛,她淡笑两声:“这几日不去书院了,在家好好歇着。事情自会有人处理。”
琴姬杏眸上挑:“不,阿娘,明日我们还要去书院。”
“这是为何?”
“因为见不得人的不是我们。”
她这是有心拿宋姿开刀。
嫁入昼家成为世家主母前,总要立威震慑一下魑魅魍魉,省得随便一个人都认为她年幼好欺。
再者,她还想着要沈端取而代之。宋姿最好学会服软,若学不会,她不介意帮宋家教女。
“对!阿姐说得对,师长不公,学生当然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元十七慷慨激昂,恨不能洋洋洒洒发表千字文章抨击书院的腐朽之气。
谢温颜失笑,爱怜地抚摸她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