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字将落,琴音乍起。
琴姬侧耳恭听。
第一个音符飘进来,如一只手温温柔柔将她拥入怀,解她愁烦,慰她苦楚,抹去心尖一切的嫉妒纷争,一切的不如意。无争无争,世间喧嚣,人心难测,何人能无争?
曲调一转,山峦般的巍峨壮丽映入眼前,大千世界,人之渺小,争者为何,不争者为何?
世人皆苦。
昼景一身白衣,眉目淡然,她的眸子温和,上身笔直,端正处透着文雅的散漫,举手投足,赏心悦目。
修长的指拨弄琴弦,琴音如水蔓延,席卷少女周身。
琴音蕴含水意,合了流水无争的道,也合了琴姬乃水玉星主转世的命轨。如水的音符入耳,入心,不厌其烦地洗去她在情道沾染的伤痕。
嫉妒、纷争,不正是琴姬目前面临的境况?
她执拗在前世今生的枷锁,看不开昼景和水玉和怜舟的情爱,嫉妒‘自己’,身陷情爱迷障,自伤自损,身心俱疲。
恰是此时,道韵裹挟着琴音冲刷过心门,一句句的‘无争’传来,琴姬心上尘埃被流水拂去……
观她心境澄明,目色清净,昼景奏响最后一道音符。
近乎于‘无’的道音。
琴姬身子蓦然一震,心底迷雾散去近半,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你怎么会……”
怎么会晓得她道中迷障?
弹完琴,昼景又恢复了狐妖的高贵懒散,眼睛眨呀眨:“什么怎么,这曲子如何?静心安神,镇魂宁息。我观你许久没好眠了。”
少女轻咬唇角,默默地和她十指相扣。
方才那一曲,确实帮她冲破一部分魔障,话堵在喉咙她不知如何言语,琴姬欲言又止:“恩人……”
“欸?是景哥哥在弹琴吗?”
元十六兴冲冲在雪地踩过,身后跟着没能拦住人的花红柳绿。
不仅元十六来了,昼景一首【无争】,元袖、元二郎、三郎、四郎都来了。
元十七道:“好妙的曲子!闻之身心愉悦,百忧全消!景哥哥好厉害!”
“这是何曲?阿景,我们可以学吗?”元四郎问道。
两家成了姻亲,就不再执守世家森严的礼数,私下里道一声“阿景”,也是寻常。
昼景捏着少女指节,神情自在地将人手指握在掌心,笑道:“当然可以。舅兄们要学,我将曲谱送给你们好了。”
“太好了!”
“多谢阿景!”
元家兄弟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此时才意识到贸贸然跑过来搅扰了二人独处的好时光,元袖领着弟弟妹妹离开,琴姬坐了没多久,起身。
“要去别处逛逛吗?”
“舟舟领我去。”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去。
元府和昼府比起来不算太大,但胜在雅致,尤其冬日雪覆屋檐,此地更显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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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书院,女院。
宋姿烦得挥袖扫落茶盏,落了一地碎瓷:“好个元十四!好个元家嫡女!”
她气得头脑发昏,请了半天假从书院离开,走出女院时,感受到周围来来往往学子以怪异目光打量,火冒三丈。
压着要窜起的怒火回到宋家,刚进门就被婢子急慌慌喊进兄长书房。
“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事!”
一只脚踏进书房门,兄长将折子摔在地上,宋姿不满地嘀咕两声,懒得去捡:“又怎么了?”
她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气得宋容白了脸:“你还有脸说这话!平素我惯着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元家和昼家订婚,元十四是你能得罪的?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提到元十四,宋姿更气:“不就是仗着她有男人护,是!我现在还没嫁人,没有权有势的未婚夫护着,可我不是有兄长吗?还是说兄长嫌我了?懒得护着我了?怪我闯祸了?”
宋家兄妹二人,爹娘先后逝去,唯有他二人相依为命。宋容是位疼爱妹妹的好兄长,宋姿不愿嫁人,到现在都住在宋家他都是好好养着,宋姿要去书院教学,宋容想都没想就答应,可现在不是护不住了吗?
他愁容满面,敛了怒气,尽力和她好好说话:“昼家今儿个将咱家这些年做的事翻了个底朝天,你说这是为何?
且不说元十四,你瞅瞅,瞒着我你都做了什么事!勾结朝臣,垄断书院,排挤贤才,逼死同袍,一桩桩一件件,你真要我和你细细掰扯?
昼家都把折子送上门来了!要不是那位顾念和爹爹的朋友之义,你今日焉有命在!”
宋姿终于在他一声声厉喝中醒过神来,又羞又恼:“想不到景世叔真能为了一个女人和我过不去……”
看她还是执迷不悟,宋容不再忍她,气急道:“你要我怎么保你?事到如今你还不思悔改,人命关天,就是宫里的皇后都护不住你!”
提到皇后,宋姿哼了声:“陛下爱重皇后,我就是真犯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