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燕思啧啧嘴,也对,一国之君只拜神佛、拜天地、拜列祖列宗,拜平头老百姓是万万没有的。
她此刻愿意拜,一半是有愧,一半是想取得耿忘书的信任,线香够不够用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在于“拜”。
她利落的接过线香,由风禾用火折子点燃,轻扬额头,将三柱线香贴在眉中央,紧抿唇线,神情坚毅,朝耿父的墓碑鞠了三躬。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朕今日在耿家百口冤魂前立誓,必将净官吏,治贪腐,平耿家冤情!”
一扭头,耿忘书趴在她脚边,泪水滚滚而下,三呼“谢主隆恩”,三呼“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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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燕思一跨出耿家祖宅的大门,顿见曲今影衣裙翩翩,站在黑衣卫前,发出整装待发的号令。
气势可谓汹汹,杀气可谓腾腾。
卫燕思庆幸自准时准点出来,不然定有一场拔刀弄剑、腥风血雨。太凶残。
她火急火燎的安抚住曲今影,讲了两三句好话,拉着曲今影上马车。
车外,风禾前来询问:“万岁,耿忘书可准与我们同行?”
卫燕思如遇难题,这耿忘书于天下而言,是罪人,哪怕有冤情也同样罪无可恕,厚待是绝对不行的。
“同行吧,给他戴上手镣脚铐,再替他找一辆马车。”
风禾称“是”。
卫燕思又叫住他:“不准厚待,也不准苛待。 ”
赶马的春来耐不住,隔着车帘问:“万帅,戴上脚镣手铐……您这般对待他,他不会反抗吗?”
卫燕思胸有成竹道:“他若信任朕,不会拘泥这点小节。”
果然没多久,风禾去而复返,禀告一切安排妥当。
卫燕思便特定下令:“不准红莲教徒跟着。”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此,队伍重新启程,缓缓前行,终是踏上了回京的路。
来时路途艰辛,走过一段荆棘,又有一段坑洼,生怕一步踏错,成了追悔莫及。
回时自然生有游山玩水的心,总觉得处处桃红柳绿,风景独好。
凡是曲今影喜欢的地方,卫燕思都吩咐车马暂歇,陪曲今影赏景游街,吃过逛过玩过,才算对得起爱妃。
二人浓情蜜意,好不惬意。
路上,卫燕思找机把耿家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曲今影,害得对方直接哭成泪人。
曲今影吸吸红彤彤的鼻子:“话本子写不出这样的惨事。”
卫燕思:“你喜欢听话本?”
曲今影不认:“我只喜欢磕瓜子!”
前半程耽误许多时间,后半程需要找补回来。
卫燕思同曲今影商量后,选了水路,一来平稳安全,二来不费脚程,小半月的光景,顺利抵达雁京码头。
大内和勇毅侯府早收到曲金遥送出的消息,天不亮就备好香车马等候在码头,甚至清场了闲杂人等。
卫燕思抚额,是怕老百姓不知道昏君归京吗?她一个白眼差翻到天灵盖上去,令曲今影笑得直打嗝。
卫燕思弹了曲今影一记脑瓜崩,不许曲今影笑,出了船舱,立在船头,遥遥望见站在码头最前面的人是易东坡。
她刚一露脸,易东坡就开始表演绝技——老泪纵横,号啕大哭。看得出来,她离京这些时日,易东坡没松懈吃饭的本事。
“我的祖宗诶!您可回来了哟!老奴日盼夜盼,吃斋念佛,可把您盼回来了哟!”易东坡扯着尖尖的戏腔,直把浮尘抖成一块破抹布。
唱词一个字比一个字的凄惨,不了解情况的以为他死了爹娘,在码头叫魂。
他乃奴才头子,他一哭,身后的一群奴才也跟着哭,人多力量大,哭出了天昏地惨的架势,媲美国丧。
卫燕思感觉头顶有无数只乌鸦嘎嘎飞过,尴尬到抠脚。
正想喝止易东坡的过分行为,身旁的春来突然也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唤:“干爹,儿子好想您!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卫燕思:“???”
卫燕思脑壳疼,船一靠岸,招呼一声不打,牵着曲今影跳上豪华马车,任凭乌泱泱的奴才扑上来请安磕头,也绝不心软回头。
易东坡踮着脚,扒拉在车窗边,似一只老秃鹫聒噪。
“万岁您累不累。”
“万岁您渴不渴。”
“万岁您渴歇一歇再走吧。”
“………雁京天气转凉,您填件衣裳吧。”
人确实很聒噪,话却很贴心,卫燕思没那么嫌弃易东坡了,脸色有一丢丢好转,命他离远点。
易东坡这辈子最喜欢做两件事,一是拍马屁,二是遵旨。
果断退出奴才圈,站到最后一排浮尘扬上半空,气息沉稳,嗓音洪亮道:“起驾!”
“驾”字没喊出口,卫燕思直接怒斥他一声滚。
易东坡悬崖勒马,自赏一个大耳光,改喊“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