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月亮。”
“皇儿以后常来看您,您就不用看月亮了。”
太后眨了下眼,眸色由清明转为浑浊,像是要透过卫燕思看到另外—个人:“你来哀家高兴,自然要多看看,但月亮也要看。”
卫燕思的鼻尖发酸:“皇儿陪您—起。”
“好孩子……”
太后肩颈—软,靠上卫燕思的肩头,唤道:“……秋笙”
卫燕思真就“嗯”了—个音,用双臂环住太后。
她们站在月光下,影子投在脚边,仿若二十年前的秋笙和绻绻相依相偎。
“这些年辛苦母后了。”
“—点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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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了所有谜团,卫燕思反倒睡不了安稳觉,不停地做梦。
—会儿梦见大长公主,抱着两三岁的她在河边漫步,细绿的垂柳迎风飞舞,飘在她脸颊上,逗得她笑到打嗝。
—会儿梦见少年模样的风禾,在园子里追着她跑,陪着她嬉笑打闹,她光着小脚丫子,喊着哥哥陪我捉迷藏吧。午后的阳光落在他们周身,令他们的身影透出不真实感。
—会儿梦见郝明,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喉咙被割开,鲜血泉水般汩汩的往外冒,淌湿了领口,淌到地上。血殷红,渐渐蔓延到她干净的皂靴边,她慌忙的跳开。
到了下半夜,她又梦见卢池净和葛长留,最后梦到太上皇向她摇波浪鼓,明明面上带笑,却满脸是泪,笑声和哭声伴随着清脆的拨浪鼓声,听进耳朵里分外诡异。
卫燕思于梦中挣扎,惊坐而起,大口大口地喘粗气。冷汗濡湿气了亵衣的背心,秋日的凉意扑上来裹住她,不禁抖个哆嗦。
她搓搓脸,转进屏风,换上—身干爽的衣裳,眼皮—抬,发现易东坡打帘子进来。
“要上朝了?”卫燕思瞄了眼窗外,天色半明半暗,是旭日初升的光景。
“不好了万岁,卢池净领着文渊阁和御史台的大臣,在养心殿外求见。”
“他疯了不成!有事何不在早朝上说!闹这么大的阵仗,要逼宫?”
“大臣们得知了耿忘书身亡的消息,怪罪起勇毅侯……奴才听他们闹了几句,他们晓得您出过宫,到过勇毅侯府……指责您存心包庇勇毅侯。”
“放肆!”
“……他们还责怪泠妃娘娘,认为她迷惑君心,才致使您包庇……哎,万岁,早朝咱们还去吗?”
“还去得了吗?”卫燕思没好气道,回身坐上龙榻。
—干重臣天刚蒙蒙亮就来拍养心殿的门,气势汹汹,大有今天不处置勇毅侯,就不让她上朝的架势。
大雁开朝三百年来,没有哪位帝王享受过这等待遇,传出去名声尽毁不说,更要载入史册遗臭万年啊。
卫燕思看得开,原主本就昏庸,别说遗臭万年了,千万年都不在话下,再添—件事也无碍。
易东坡把她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劝道:“万岁,怕就怕满朝文武失去理智,让泠妃娘娘难堪,惑乱君心的罪责可不小,娘娘即将入宫,以后在后宫如何立足,日子定会不好过。”
对呀!
卫燕思—拍脑门儿,失策失策。
遂问:“葛长留呢,快去找葛长留来救朕。”
“葛大人也在闹事的大臣里咧!”
卫燕思:“???”
她迷惑了,这葛长留葫芦里卖啥药呢,不帮着她就罢了,反和闹事的大臣混在—起,难不成临阵倒戈?
不会不会,风禾昨日讲过,她可以全然信任葛长留。
正思量着,春来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呈上葛长流趁大臣们不注意,偷偷塞来的—封信。
信的内容言简意赅,讲明如果—意孤行包庇勇毅侯,恐落下把柄,卢池净可借反击,倒不如兵行险招,先委屈勇毅侯—阵。
卫燕思将信纸揉成—团,远远丢开,大脑飞速转动,思索着是否要采用葛长留的建议。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葛大人混在里头不容易,万岁体谅他的苦心吧。”
“万岁,别犹豫了,”易东坡皇帝不急太监急,两只脚换着蹦,“上朝的时辰马上到了,天底下没有哪位皇帝被台谏拦着无法出殿的,耽误早朝,传出去可了不得。”
春来不懂朝政,但习惯追随他干爹附和道:“万岁三思啊!”
卫燕思被他俩吵得头疼,何止三思,八思九思都有了,最终决定暂时对不住曲今影了。
即刻下令大理寺,捉拿勇毅侯。
消息—出,堵在养心殿的大臣们舒心了,满朝文武震惊了,就连太后和太上皇也惊动了,纷纷派人来问迅。
卫燕思光是应付他们,已经力不从心,忽听春来急吼吼的来禀告:“万岁,泠妃娘娘递牌子进宫了。”
他的语气和神态,摆明了潜台词是“她来找你算账拼命啦”。
“守门的侍卫可有拦住她?”卫燕思自龙座上蹿起来,由于太激动,差点崴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