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了一声:发现了吗?还是想要知道吗?
是的。
那么,最后一次。他说。
最后一次,你重新回到了第一个梦境之中,带着复杂的记忆。
你再一次地回到了那个谷仓之中,再一次地被困在了谷仓的箱子之上。饱受死亡阴影折磨的人们绝望地看着你,死死盯着你的手,仿佛只要注视着,那里就能生出光来,能带着他们远离苦痛。他们的皮肤已经因为死亡诅咒的侵蚀,深棕色中呈现出了灰白的迹象,再用不了多久就会血肉尽落,直到成为白骨,直到信仰死亡。
而你,一个完全记不起光之信仰究竟为何的传教者,真的能拯救他们吗?
你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手,灵巧地躲过了一只朝你抓过来的男人,一脚踩在他的手上。在他痛苦到近乎扭曲的呻吟中,你终于明白了过来:
如果是信徒的你,当然是不能的。
和那个男人所说的一样,眼前的一切、一切的结局,都早已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因为那位造物主不稳定的状态,信徒们失去庇佑的状况只会逐渐增多。就像眼前发生的情境一样,只能带来接连不断的悲剧。
曾经的你以为,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一旦悲剧发生了,便没有什么是你能做的了,你所能给予的不过是一点死前的安宁,一点点安慰而已。
你向来都是这样认为的,你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无关紧要,所以你从不曾真正地注视黑暗,注视黑暗最深处的那些存在。
因此你也不曾发现,无论多么深重的噩梦尽头、无论多么绝望的现实尽头,总会生出一点希望来,生出一点毫无指向的祈祷哪怕结局已无从改变。
(无论是谁也好,无论是什么样的存在也好,我已经无法奢望避免死亡。)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那么至少、至少请让我在死前不要那么痛苦。)
(无名的、隐秘的存在啊,请您怜悯我、垂怜我)
请不要让我在无止无尽的噩梦中永远徘徊。
隔着遥远的梦境,跨越虚无的时间河岸,你终于听到了指向你的祈求。是从前你从不曾深入,也不曾回应过的请求。其实它们一直指向你,只等待着你的聆听与回应。
你再次低头望向了这双你并不熟悉的手:洁白、干净,哪怕在昏黄的室内也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深受光之眷顾你感受不到其中有任何力量能帮助你解决眼前的危机。
你想,这是很自然的事,毕竟前来回应请求的是你。你不是光之信徒,你只是这位可怜信徒最后祈求的聆听者。哪怕你模仿她,你也无法向光祈祷获得力量,因为你从不曾真正地信仰光。
真正的你属于梦境,属于隐秘,属于亘古不变的黑暗。
你安静下来,双手合十,开始闭目向自己祈祷,经由她的唇:
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恒更久远
绯红之主,隐秘之母
厄难与恐惧的女皇,寂静与安眠的领主
我祈求您赐予我安宁,勿使我在永恒的噩梦中不断徘徊
安宁与隐匿的影子自小小的、光之信徒的身体中生出,如羽翼般徐徐张开,将她温柔地包覆。
你拥抱着她,操纵着她的手,从黑夜中抽出了属于你的寂静之镰,只轻轻一挥,便划破了所有的昏昧,阻绝了所有的恐惧,为她带来了彻底的安宁。
噩梦消失了。
你从沉睡中醒来,蓦然发觉自己还托腮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坐在那个男人的左手边。
整个会议厅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其他神明的影子。外面,黑夜早已彻底降临。风从廊外吹来,冰凉而柔软,带着揉碎了的玫瑰花瓣的气息。
你衣衫完整,怔怔地盯着面前双目微阖的男人,脑中闪过冰凉的桌子、被捆缚的经历、黑暗深处的梦境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幻觉。
但只有你知道不是的:
你没有错过他胸口已然凌乱的衣饰,也没有错过他随意放在手边的权杖深黑色的宝石上散发着厚重黏腻的水光。你忽然有所触动,想起梦境中所有的侵犯者都面目模糊,仿佛一团深黑的影。而就在梦境结束前的刹那,你似乎还听到了一点声音,仿佛性器分离时的水声
你还想知道什么?感觉到你的注视,他缓缓开口,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困倦,像是随时会陷入梦境。
你沉默了一会儿,低低笑了:任何事?我想知道你,或者那位,你们是怎么做的?
很显然,后面的两个梦境与你相距的时间太过遥远,其中的祈祷大概率不会留存到现在。它们应当是他引导你直视黑暗的一部分,或者说是那个人曾经回应过的部分。
你希望我们怎么做呢?他反问你。
你说,某个喝醉了的巨人会直接撞上石门,然后将作恶的巨人与蜥蜴人一同拍死在墙后。至于那些巨龙和恶魔,你记得那位造物主在挑起巨人和巨龙间的斗争后,从中收获了一批漂亮的头骨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