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路上寂静暗淡。风吹过,地上的玻璃瓶滚动都让人有点心惊似的。
倪曼珍穿着茄紫色灯芯绒夹克和卡其长裤,极其普通的打工妹下班后的模样。看时间,现在已是夜里快四点,哪个打工妹这么晚下班。
倪曼珍晚上在坎城售酒、陪酒,白天依然做快餐店打工妹。一两天还能撑下去,多几天,倪曼珍身上就有烟和酒浸过的痕迹了。芭姐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外公住院急需钱,找了另一份工,和之前伴唱差不多。
这天晚上,芭姐在租屋里边做扎花,边等倪曼珍回来。
倪曼珍进屋,把包挂在衣架上,笑说: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做。
芭姐说:人家催得急,明早必须交。
芭姐和她一样,要寄钱回去供儿子和跛脚老公,快餐店做领班的钱基本全寄回去,自己就靠做零工的外快生活。
倪曼珍拣了张凳子坐到桌边,我帮你一起做吧。
芭姐睇她一眼,你不累啊?
倪曼珍淡笑,不累。
芭姐仔细看着手上的扎花,慢慢说:如果我有机会,一定向上走,不像这样生活。你现在还年轻,把眼光放长点。
我明白,但家里借了钱给外公看病,我
芭姐抬头,打断倪曼珍的话,这么多活,你做什么去庙街做小姐?
倪曼珍一顿,我没有。
有人看见你了,还说没有。芭姐拉高音调,接着又叹气,曼珍,当初我劝你不要做卡拉OK伴唱,就是这个道理,你往下走,就很难回头了。
芭姐,倪曼珍平和道,我不是在往下走,我只是朝前走,骰子丢到几我走到哪,没得选的。
钱的事可以拖,可你一旦选择了就难回头,你怎么不懂啊!
我知道你为我好,钱的事可以拖,我外公的命也可以拖,我的人生也一样。倪曼珍将扎好的花放进篮子里,一篮子嫣红的花。
芭姐,我常常想,这个社会有没有我都一样,我做这些有什么意思。没有意思,所以都一样。
倪曼珍起身,端起盆子去梳洗。再回来时灯已经灭了,芭姐躺下铺睡了。
倪曼珍轻手轻脚爬到上铺,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倪曼珍醒来后懒了一会儿,发觉芭姐已经走了,没有叫她。看时间就快迟到了,她来不及洗脸,换上衣服就跑着去了。
从租屋到快餐店要穿过好几条马路,倪曼珍不要命似的跑步,差点撞到人,差点撞到车,一路上听着骂声到快餐店,还是迟到了。
今天经理当班,倪曼珍撞枪口,站在后厨听经理数落了至少五分钟。芭姐看见了,当没看见。
倪曼珍换上制服到点餐台,想和芭姐说话,可芭姐转身就去给客人送餐了,完全不给她机会。
一整天下来芭姐都没理她,她不知道怎么解除二人间尴尬的气氛。其实她不想解决,但芭姐对倪曼珍的好如同对女儿那般,倪曼珍不是那么冷漠、无所谓的人。
快下班的时候,轮班的同事来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后巷闲聊,倪曼珍出去丢垃圾,听见他们在讨论她做吧女的事情。
其中一个男人找她换过班,但他们不熟。在快餐店这帮伙计看来,她很好说话、很好欺负。所以看见倪曼珍出来扔垃圾,他们也没停下话茬。
倪曼珍丢了垃圾就从后巷默默离开了。
时间刚好,倪曼珍搭巴士去庙街的话,坎城就开门了。做吧女不像做快餐店员工这么费力气,但一样琐碎,尤其听一帮男人说无聊的事情,还要奉承他们,让他们不停开酒,倪曼珍觉得烦。
但张咸丰最近没有出现,就是让她照现状将plan B进行下去的意思。
段颜希
正想着,倪曼珍被人勾住肩膀。
喂,
下意识就要给人过肩摔,幸好在手指动的一瞬,她按捺住了。来人带着她肩膀让人转了向,欠条还在吗?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倪曼珍露出惊慌之色。
段颜希轻轻欸了一声,似是奇怪怎么这就吓着了。
头顶布满错乱的电线,巷道昏暗狭窄,他堵在巷道出口,背后是川流不息的夜色。
倪曼珍摇头。
怎么魂不守舍的。段颜希轻声说话显得很温柔。倪曼珍偏头,他跟着低头去瞧她的眼睛。
不远处的人钻进快餐店后门不见了,段颜希扫了一眼,又道,被欺负了?
倪曼珍这才抬头看他,太子爷是专程来还人情的吗?
不许这么叫我。他表情淡淡的。
倪曼珍知道没有惹恼他,便问:为什么?
你是女人,不是我的伙计。
女人不能是你的伙计?倪曼珍说着极浅地笑了下,我在坎城做吧女,不就是你的伙计?
别说废话了。段颜希把倪曼珍拉上了车后座,同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