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宝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宗梓是头一回到长安,不过从前师父在的时候,偶尔也与他说起过这里;西域诸国主来九霄宫朝觐时,也曾称羡长安风光——且不论他们羡慕的是这座帝都的繁华富丽,还是其背后矗立着的,大雍天子的无上权柄。
此时,漫步在长安街头,宗梓虽不至于像乡下人进城那样大惊小怪,却也觉得这座传奇的城池颇有可称道之处。
倒不是说城墙如何高大建筑如何华美,他见惯了富贵,自然不会轻易被富贵所动。长安城也并不是十全十美的,城墙固然高大,建筑固然华美,街角边却也有衣不蔽体的乞丐,三三两两蹲在一处泼皮无赖和流窜的老鼠蟑螂。
宗梓在意的,是这些人表现出来的精气神——哪怕是一个乞丐,脸上也有着生动的神采,而不像其他地方的人那样麻木和空洞。
他不禁想起在九霄宫时,底下人送上来的那个让他有些在意的传言:“据传当今雍帝曾得高祖托梦,授治政领兵之术?”
“确有此事。”
宗梓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指望有人回答,毕竟他身边的影卫也都是头一回来大雍,甚至身份所限,所知道的事还没有他自己多。不过他忘了,一行人中还有一个土生土长的大雍女子。
触碰到宗梓打量的目光,萧九心就是一紧。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努力稳住声音,恭敬道:“十三年前黄贼寇京师,当今以高祖所授守城之术力克贼虏,妾等妇孺方才不致陷于贼手。”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九霄宫君临西域,宗梓于军略亦有所涉猎。他知道,纵使京师被围的耻辱足以让一个怯懦的少年天子挺起脊梁,调度军马的本事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不过这会儿更让他觉感兴趣的,是身旁这个女子。
“十三年前?那时萧娘子尚在父母怀中吧。”
萧九轻轻咬唇:“此事左右邻里多有传颂,妾不过学舌而已,郎君见笑了。”
“只是学舌可答不出如此切题之语,“宗梓嘴角微勾,“萧娘子见识不俗,难怪那位吕使君宁可强抢也要将你纳入府中。”
“吕使君粗莽之人,不过喜妾容貌罢了。郎君若是”萧九很聪明地隐去了后面可能会有损对方颜面的话,“不妨将妾送与吕使君赔罪。”
先展现自己的才干,再以退为进,这套伎俩宗梓见得多了。不过由一个妙龄女子施展出来,倒也不让人讨厌。他低低一笑:“本座可不怕他。”
算是给了一颗定心丸,却也没有更多的解释。
龙首原,大明宫。
唐橼还不知道自己苦恋的心上人正在和别的女人言笑晏晏。军议结束已是金乌西坠,他还想着主上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到,谢绝了帝王的留膳匆匆出了宫。
一出宫门,便有等候多时的部曲如释重负地上前:“岳将军遣人来催了好几次,说是大人等的人已经到了。”
唐橼上马的动作登时就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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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涌起一阵不妙的预感,他勉强稳住语气,道:“什么时候开始催的?”
“未时三刻。”
“阿岳可带人回府了?”
“这岳将军没说。”
“唐橼!”不远处,同样刚刚见了部曲的陇右节度使吕达衮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你哪里找来的小白脸,敢抢老子的女人!”
抢女人唐橼心口突得剧痛,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往地上栽。
吕达衮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出去扶住了对方。他看着唐橼脸白得跟鬼似的,一阵傻眼:“你你没事吧”
这位名重边城、胡人闻之胆寒的代州军主,此时再不见了沙场喋血、虎视鹰扬的神采,反倒娘们兮兮的、像个哀哀戚戚的深闺怨妇。
“一个女人而已老子就是看看能不能敲你几匹好马他娘的十几匹汗血马,老子怎么没认识这么有钱的小白脸?”
唐橼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站稳身体。
“我这不也是刚出宫,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等我回去问清楚,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不过那位——先生不是小白脸,你不能这么喊他。”
吕达衮瞪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人,仿佛想看清楚这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唐橼。
唐橼挥开他搀扶的手,站直身子,坦然回视。
半晌,吕达衮喃喃咒骂了一句“娘的”,然后甩了甩手,愤愤道:“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一回府,唐橼便得知岳丙一直没回来。
他倒也不意外。不论与自己交情再好,对方到底是宗梓的影卫,几次三番让人来催已经是大大的越界了;至于说指望对方劝动宗梓改变主意什么的,那纯属天方夜谭。
其实,比起给自己说好话,唐橼更希望岳丙什么都不要做,老老实实尽影卫的职责就好。三年相处下来,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年轻人胸腔内蹦跶着一颗多么柔软而火热的心脏。
唐橼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