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悯所见,却是一片浓雾之中,似有千军万马即将破雾而来。
耳边阴风阵阵,风中哭泣、呜咽之声,不绝于耳,凄惨无比,像万千虫蚁千方百计地钻入脑中。
灵悯不慌不忙地盘膝坐下,双眼微阖,右手结印,左手将念珠抛入浓雾。
黑曜石的珠子很快消失不见。
他改为双手结印,嘴唇翕动,连串咒语自齿间流出。
众人在溪边所看到只是灵悯盘膝坐于飞砂走石中。
眉间桅子叶瓣陡然现出金色光芒,灵悯眼前的重重迷雾之中,有细碎光芒冲破浓雾,像层层乌云之后的阳光,破开缝隙,透下几缕光明。
慢慢地,那光柱越来越粗,缝隙越来越宽,直到一声厉响,所有浓雾皆被驱散,数颗念珠清晰地成扇形停在半空,在黑夜里,幽幽之光醒目无比。
溪水这边的慕清沣看到碎石纷纷掉落,而那堆叠的石块则散乱一地,再不是原先的模样,除了峡谷穿行而过的冷风,方才那阵飞砂走石的大风已悄然退去。
再看灵悯,念珠已结成串回到他手中。他缓缓地站起身,向他们招了招手。
慕清沣一行人,立刻纷纷施展轻功越过并不算宽的溪水。
他走至灵悯近前,正想说些什么。
突然发现灵悯的脸色在夜色中白得吓人,还没等他开口,灵悯突然一张口,“哗”得一声,一股血箭激涌而出。他腿一软,倒在慕清沣的怀里。
慕清沣扶着他坐在地上,大惊失色,料到是因为破阵又损了元气。
灵悯气息微弱却并未昏厥,他惨笑了一下,叹道,“唉,这副骨头是越来越不济事了。”
慕清沣用衣袖给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灵悯喘息着,轻声道,“王爷莫担心……这回只是损了……元气,没有伤了……寿数……你府里多备人参,能补回来……”
慕清沣点点头,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宽心,于是,也强笑道,“放心,这回让你把人参吃腻了。”
他招了招手,唤过一名暗卫,吩咐他把灵悯先送回客栈。
这条峡谷既深且长,慕清沣施展轻功都走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前方有灯火闪烁。
循着灯火在树影间掩藏着身形,很快就到了灯火密集的地方。
慕清沣极目远眺,群山环抱之中居然藏着一个如此大的天然山谷。
四面皆山,壁高千仞,怒冲宵汉。只有这一条窄长的峡道通向微凹的山谷。
谷中地势较低,清晰可见星星点点的火烛。一顶顶硕大的军用帐篷,在牛油火烛的照耀下罗列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看帐篷的大小和数量,粗略估计一下,应能盛下五千人之多。
慕清沣望着谷底浩如烟海的亮光,心中谜题迎刃而解。
难怪他们要劫粮劫饷,连军备都劫,这里分明驻扎的是王似道养的五千私兵。
在离京城如此近的地方,豢养了如此多的私兵,他到底要干什么?总不会傻到用这五千人去谋反吧!
谷口不时有人来来回回地巡逻。
崖壁长了许多植被,慕清沣他们借了夜色,很容易隐藏身形,不一会儿,还听到有换班的值卫在对暗语。
冷东压下声音道,“王爷,寅时将过。”
慕清沣看看天色,再过不久,天将微亮,“抓一个人回去,小心,切莫打草惊蛇。”
冷东应了一声,点了名暗卫,两条人影在夜色中如燕子穿纵,很快隐没了。
盏茶功夫,再回来时,暗卫肩膀上已扛了一人。
慕清沣挥一挥手,几人悄然而退,在黎明即将到临的前一刻悄无声息地退出谷去。
回了客栈,慕清沣立刻下令,启程回京。
顾少白纳闷,这还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就要回京了呢?
冷东以高价又买了一辆马车,用来关押俘虏。
朝霞还未散去之时,一行车马已出了城门,踏上了回京的官道。
灵悯仍乘坐的是来时的马车,一路上都在昏睡,中途休整之时,才被顾少白唤醒。
灵悯披着风毛大氅,卷着薄被靠坐车厢一角,看起来像朵被风雨摧残了的花儿,虽然还勉强在枝头挂着,可是一点儿鲜灵儿劲儿都没有了。
原本淡淡的唇色,此刻,比晨光更加稀薄。
慕清沣亲自端了热水进来,从怀里掏出个药瓶倒出一粒绛红色的药丸,顾少白认出,那正是自己也曾服过的,据说可起死回生的“归元丹”。
灵悯凑近他的手掌,闻了闻,笑道,“这可不是百越国上贡的灵药‘归元丹’么?”
他咳了两声,有气无力地继续说道,“月桅虽与百越同属南疆,这等好东西却也没有呢!据说里面有数味药都属百越独有,尤其一味‘冰萏子’,长于百越最高冰峰之上,每年只开三朵,用来入药,也不过十余丸。”
“咳咳……这回倒是托了王爷的福,这可是圣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