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写好了药方,春月再去了一趟太医院抓药,当值的太医令年岁不大,估摸头一次服侍中宫,格外小心谨慎,这也未尝不是一处好现象,若在此事上表现有功,自然不会短了他的好,孰轻孰重在宫里当差自然会分辨。
我问了他的姓名,便让他这几日照顾琰儿,直到痊愈。
琰儿这一烧足足昏睡了两日,我亦守在床前两天一夜未曾合过眼,生怕我出去一趟回来再也抱他不到。
后院的来禀告,王怀姝生了一个小郎君,最后虽然止住了血,但也一直昏睡着尚未苏醒。
我无暇顾及她,也没有心思分出来去问责照顾琰儿的宫人,世事难料,我哪怕杖杀了所有人,若是琰儿没挺过去,不过泄愤,又有什么意义?
所幸老天优待于我,琰儿终于有退烧的迹象。
停了几日的雪又绵绵不绝地下了起来,夹杂着雨水,又湿又冷,后半夜甚至打起了雷,倒是没有什么轰鸣声,远在天边只有忽隐忽闪的电光。
我沐浴更衣后又来到东配殿,午后琰儿醒过来一会儿,眨着睡眼,看到我虚虚地勾起嘴角,努力笑着。我看着心酸,问他感觉如何,他只张着藕节似地手要抱,我抱着他剥了一小瓣橘子喂给他吃。
睡了这许久,眼下反而睡不着了,我便倚在床头,青兰与我做笑脸逗他,琰儿趴在我胸前咯咯直乐,玩笑过后我把他放到一边,盖上被子哄他入睡。
窗外大雪纷飞,北风呼啸而过,听不到其他声音。
突然殿门被猛地推开,我看着那个本该远在千里外的人,喘着粗气,浑身湿透,玄色大氅卷着雪花纷飞,一双比夜还沉寂的眼此刻似有惊涛骇浪翻滚。
我坐在榻边看到张矩怔愣了许久,看着他眼眶红红,嘴唇嗫嚅着:“还是晚了么”
“只是风寒,陛下不必担心。”缓过震惊地情绪,我整理了仪容,想到前些日子的那些种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如往常。
殿外稀稀拉拉地传来人声,有福安,也有陈生,紧赶慢赶地一齐挤进来。
只见张矩解了大氅丢给身后的福安,叁步并作两步来到榻边一把拉我入怀,大掌揉着我的背脊,用力之大仿佛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还好,还好,至少你不会再怨恨我了”他像是失了神智,絮絮叨叨地。
我突然有些猜想,但冒出来后,第一反应觉得自己大约魔怔了。
直到琰儿不舒服地扭动着哼哼两声,张矩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我。
我率先反应过来,抱着琰儿起身,琰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看着来人,歪着头像是在努力辨认眼前的人,因为陈生和福安的到来,偌大的配殿里一下子感觉被挤满了,琰儿看着几个被淋得湿透的人,笑地弯起了眼。
张矩伸出手抱过琰儿,举着细细端详一番后安置在怀中,琰儿坐在他的手臂上,伸着手去摸张矩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像是终于对上了面孔,亲昵地贴上去蹭着。
我看着张矩又红了眼,撇过头不愿让人看见眼角的泪花。
窗外的寒风还在呼啸着,福安机灵立马关上退了出去,只留陈生在殿内,迟疑一会,提着药箱请脉。
张矩抱着琰儿在矮桌边坐下,我坐在榻上看着他们,努力厘清张矩这一系列反常举动。
琰儿被陈正抱过去,只见琰儿伸了手,抓着陈生花白的胡须不放,宫奴鱼贯而入,张矩牵了我回到内殿。
甫一关上殿门,张矩就急不可耐地依偎上来吻住我,急切又热烈,差点让我招架不住。
脑海里有太多困惑,像是一只手攥着我的心脏,呼吸不得,绞痛欲裂。
“陛,陛下!且等一会儿,妾还不晓得陛下怎的突然回宫了啊!”我被张矩掐着腰搡到床榻里,沐浴后也只穿了寝衣,眼下大剌剌地敞开着,像是勾着人来采撷。
“但使心相念,高城又何妨。”张矩喘着气松开我被蹂躏的嘴唇,抵着我的额,一粗一细的呼吸交融,“宓娘,你写来的每一个字我都看了不下百遍,在每一个夜里,我都要念着它们,念着你”
说完又吻了上来,手指勾上我的抱腹。
我的手抵着他的胸膛,将将逃离纠缠不休的唇舌:“陛下不是应在凉州么,啊,怎的独自回宫了嗯,季二郎呢?”
“二郎挂帅不过是不自量力的鼠辈,只敢躲在安王身后罢了。”张矩一把扯下我的抱腹,“宓娘,不要管这些事了
“这几个月,宓娘可有想我?”
张矩的手在我身体点着火,一阵战栗,我扶着他坚实的上臂,努力捕捉脑海最后一丝清明:“陛下,陛下先陪妾说说话吧,既然,既然许久未见了,让妾好好瞧瞧陛下”
我揪着他的发,张矩埋在我的前胸里,听到我的话平复许久,终于松开了我,抓过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
这一瞬间我突然脑海一片空白,有许多问题,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彼此相顾无言,就这么盯着他的脸——瘦了许多,经历了许久的风沙侵蚀,加上未来得及整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