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的神情里带上了一丝戒备,“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牛肉被轻轻铺在了烤盘上,汁水在接触到炙热的铁盘时迅速爆开,留下了一点浅色的痕迹。
“别紧张。”,顾言琛露出了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你的亲生父母就在这座城市,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祭拜一下。”
苏絮愣了许久,才眨了眨眼睛,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堆积起了水雾,“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怎么这么多为什么?”,顾言琛的语气无奈又包容,“絮絮,我说这些并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单纯的觉得你有知道这一切的权利。”
“我……想去。”,苏絮的神情里满是茫然无措,“但是……我都不记得了。”
上辈子度过的六年童年时光已经不断地被折迭压缩进记忆的角落,却在这一刻重新展开。
记忆有一瞬间的混乱,令她几乎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谁,看不清面容的中年夫妻在记忆中徒劳的喊着“囡囡”,而另外两个年轻的声音却在叫她“阿絮”。
模糊的碎片混杂在一起,似乎有人牵着她的手在游乐园的喷泉前留影,似乎又有人在海浪扑上来之前为她卷起裙摆。
但是她都不记得了,记忆被岁月无情的磨损,只剩下了日复一日的微笑、微笑。
“絮絮。”,耳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苏絮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块墓碑前,手里拿着一捧白菊,脸上是一片湿凉,她伸手摸了一下,是满脸的泪痕。
黑色的石材中央工整的雕刻着两个名字,“陆亭轩”、“江子玥”,下面跟着两个字“之墓”。
明明应该是最熟悉的亲人,但这两个名字却陌生的让苏絮生出张皇的情绪,她慢慢弯腰把白菊放在墓前,恭敬的鞠了一个90°的躬。
视线又模糊了,眼前的土地上多了几个圆圆的深色水渍。
为什么要哭呢?苏絮问自己,明明只是两个自己已经不记得的人,明明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的亲生父母是大学同学,攻读的都是社会学,当年他们为了完成博士毕业设计的课题,去了岐南边境的一个村落做调研。”
顾言琛轻声讲着他前几天得到的调查结果,“在到达村落的第五天,他们两人就一起失联了,四十八小时后,岐南警方去村落里找人,但是村里的人却说他们两天前去了村后面的荒山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低缓,“警方搜山之后,确实在山林里发现了他们的衣物碎片和血迹,除此之外,一无所获。半个月之后,岐南警方放弃了搜救,认定他们被山林里的野兽袭击,尸骨无存。”
“太可笑了。”,苏絮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却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太可笑了。
顾言琛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到:“那年你的叔叔陆亭熙拿下了最佳男配奖,他不相信岐南警方做出的通报,频繁的往返于片场和岐南,没过多久,就在一次拍摄中晕倒,最后抢救无效死亡。”
他把手里的另一束白菊递给苏絮,“往右数四个,就是他的墓。”
苏絮伸手接过,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得知真相的感觉要比想象中的更沉重,上辈子她活得稀里糊涂,只知道她的亲人们都不在了,苏晓玉就是她真正的母亲。
而这辈子带着穿越前的记忆,倒让她刻意逃避这辈子的血亲,仿佛不这样就会有愧于穿越前养育她的父母。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要能够毫无顾忌的撒娇耍性子的亲人啊。
她艰涩的开口,“那我的爷爷奶奶,或者外婆外公……还在吗?”
顾言琛的手慢慢收紧又松开,“都还健在。”,他没有再去看苏絮哭红的眼睛,“你的爷爷奶奶也在这座城市,你的外婆外公十年前就和你舅舅一起移民澳大利亚了。”
“所以……我其实还有很多亲人的。”,苏絮喃喃自语,“其实我也是能过上那种平淡安逸的生活的。”
“絮絮。”,顾言琛伸手握住了苏絮的手,矮身和她平视,“你现在也可以过那样的生活。”
苏絮定定的看了顾言琛几秒,慢慢把手抽了出来,“我可以去见见我的爷爷奶奶吗?”
顾言琛抿了抿唇,空了的手慢慢收成拳,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可以,我带你去。”
从墓园到旧城区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苏絮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没有哭,没有质问,只是安静的端坐着,就像一朵随时会随风飘散的柳絮。
顾言琛心里隐隐有些焦躁,皱着眉把车速压到了限速的1.1倍上。
苏絮的爷爷奶奶都是知识分子,教了大半辈子书,一套两居室的房子住了十几年也没有换过。
老小区的好处之一大概就是邻里都熟识,几个趣味相投的老朋友成日里就在绿化带旁的树荫下支起小板凳,摆上棋盘,一局一局的对弈。
苏絮到的时间凑巧,接了小孩儿放学回家的老人们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