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用问,只要两个人想得一样,就能避免很多需要开口的尴尬。
如同我知道你需要一个正式的道歉,而你也知道我此刻倾诉的心情正强烈。
Circumference的演出结束后,圣诞音乐会也就结束了。
周天许把断了的鼓棒一扔,无视队友叫他收拾乐器的呼唤,几步跟上易晚走下舞台的身影,在她还没有离开之前拉住她往没有观众的临时后台带了几步。
易晚没有挣扎,任他把她圈在身前,背对着刺眼的照明和人群。
高个的混血少年呼吸略微紊乱,抬头四处看看觉得不妥,又生怕怀里的人像那天一样走掉,只好凑在她耳边挽留:
“……你先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易晚望着地面上两个人融在一起的影子,往旁边一侧头,余光里看到已经开始朝这探头探脑的八卦同学,叹口气说道:
“我先回去了。”
感到背后的人肌肉一紧,她抿唇偷偷笑了一下,安抚般拍拍他的手背,接着讲:
“你等下来找我,我在礼堂侧门等你。”
像圣诞这种非传统文化节日,礼堂自然是不开的。而没有活动的时候,礼堂的正门侧门都是锁着的。
易晚勾着头背着手很慢很慢地晃悠到空无一人的侧门,在门外的回廊石栏杆上坐了下来。
外面校道上路过的人还不少,人声和不知哪里模糊播放的圣诞歌声混在一起,浅浅传到侧门厅这里,愈显此处寂静。
易晚仰头望着一盏路灯在树叶间分割破碎的光。
还是……心软了。
究竟是错愕于今晚这场不期而遇,还是感激于他在为难时刻的相助,还是只是贪恋于一个温暖的怀抱。
下定决心的是她,迈不开步的也是她。
一开始她的艰难仅限于物质,想的是怎么才能挤出更多时间打工,感情的事情想都不敢想。
可是后来,也没有谁在乎她敢不敢,拉拉扯扯滚雪球般,牵涉了许多人。
她被迫变成两个自己。一个想要安静地沉没,就不堪,就沦丧,就脏;另一个想要浮出水面,去拥抱,去亲吻,去爱。
她听到脚步声,视野角落里冒出一个身影,蓬松的卷发十分显眼好认。
但她依然坐着,发呆一样望着灯,感知到来人在自己的面前蹲了下来,甚至握住了她一只手,易晚也一动不动。
周天许看着恬静的女生,此刻她的虹膜被黑暗中的灯照亮,有光闪动。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指,无意识在掌心搓动,但半晌她也没有看他一眼。
手也依旧那么凉,好像捂不暖。
周天许本来以为自己会很急躁,可能已经扳着易晚的肩膀摇晃让她有点反应,或者直接上前堵住人的嘴让她眼里只能看见他。
但他自己都很意外,看着易晚的脸,他有歉疚,有好奇,有心动,但惟独没有暴乱。
可能是方才的歌太过经典,旋律太过温柔,也有可能——
是他已经把想说的唱了出来。
生命怎会如往常般流淌。
你离开我时,便是世界末日。
能否不要离开我,让我的生命,一如既往地流淌。
他虽然没有证据,但他知道,易晚是听懂的。
所以她才会答应与他见面。
他依然拉着她的手,最后小心翼翼地拖着摇晃了一下她的手臂,鼻子里共鸣出闷闷的气音。
“唔……”
“还生气吗?”
易晚把脸转向他,方才盯着灯太久,视网膜里闪着两块刺眼的光斑,她眨了眨眼,看不清昏暗中周天许的脸,只能听他说。
“之前对你粗鲁,让你难过了,我很抱歉。”
真奇怪,他一开口,明明嗓音很低,但她瞬间就自动隔绝了外面的其他声音。
“我从来没想过你不好。”
大高个子蹲在地上莫名显得很小一只,头发乱糟糟的,像个小孩。
“我只是……想让你只属于我。”
“因为我喜欢你。”
易晚垂下头,用沉默掩饰内心的天人交战。
身前的少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挣扎,凑近了些补充:
“你可以不答应做我女朋友,但……能不能别再不理我?”
他从来都没有对女生做过什么承诺,此时想要表示一下诚恳都不知道台词,左右看看空旷的回廊也找不到任何启发,只能低头继续捻她的手指。
“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那样了……”
易晚好不容易恢复一点视力,定睛凝神也只能看见他发顶,她把被他捂暖的手抽出来放在他刘海上理了理。
周天许把头抬起来,在光线不好的地方他眼睛颜色好像没那么浅,易晚想。
这样看他好像是另外一个人,易晚想。
但也很帅很好看,易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