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楚这个时候才发觉他并不是今天那位少年,哪怕长得一样,但气质不同,那个叫顾绵的少年感十足,总是浅浅一笑地看过来,阳光开朗。
今天在宴上,毫不羞涩,红唇轻触酒杯,一饮而尽,烛火晕黄,更显那在唇色透着莹亮。
少年的嗓音清晰亮丽,语气带着亲近:“姐姐,你也喝。”
而这位,她发现他撑伞的手系着根绿莹石,一缕发丝垂在那里,带着点微湿的卷曲,眼底含着浅笑并不透彻,在雨天潮湿的环境里显得有些不真实。
说话清润,缓和袅袅,音色一样,但听起来不同。
“小民顾匪,希望能和大人相交一番。”
顾匪……
连楚突然想起一句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此情此景,他真得挺配得上这一句。
“过来吧!”
顾匪见此,撑着红伞跟着,身姿修竹,不卑不亢,眼帘微抬,就见大人身旁的侍从瞪了他一眼,好似带着敌意。
他低眉不语,看起来这侍从并不欢迎他,得注意点了。
城主给连楚安排地一清静的院子,地处稍偏,正合她意,有池有院有亭。
一进屋,红招就点上了蜡烛,屋外下着毛雨沥沥,屋内两人对坐,连楚脱下外袍,红招奉上姜茶。唯独他什么都没有,衣衫尾部带着潮意。
“你想叙什么?”连楚手掌贴向茶杯,烫热的温度让身体稍微暖和一些,她将手缩回衣袖里。
“我能助大人夺下和风城。”顾匪缓缓道之,好似并没有和自己的母亲作对。
连楚诧异抬头,“不过就一个城池,夺来有何用?”
顾匪身子略微有些僵,他还以为……毕竟顾城主已经暗中做决定,想将顾绵嫁于她,顾绵是城主最宠爱的儿子,而自己虽与他一父双生,却受欺压。
只有跟顾绵交好,才有如今的衣食无忧,而顾绵还以为自己是他的好哥哥。
这趟过来就是来截胡的。
“……是我误了。大人请海涵……”顾匪轻咳了几声,忽然脸色一下子煞白,好似受了风寒,袖子真空飘荡,然后扑通一声晕了过去。
袖口如花瓣飞舞,一幅我见犹怜的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美人倒地图把她给惊到了。
“红招。红招?”连楚叫了两声,突然想起安排红招去整顿护卫队去了,对于今天接连看了两场美人倒在地上的画面,着实觉得艳遇也太丰富了。
这一路上走过来,不时能看到有人投怀送抱,假装软若病娇的样子倒在自己面前,在自己马车前拦住,很多很多,但都是些长相自以为很漂亮的。
但今天碰到的两位却一点都不同,所以也没有什么厌烦的心情。
连楚只好认命地将他给拖上床,身上带着湿潮,用手一摸便能感受出来。
现在外面地上都是泥泞,她一点都不想走出去叫人。
天气带着冷意,这少年身上穿得如此少,真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连楚想了想,还是去把煤盆给端过来。这样也能暖上一些。
顾匪睁开一细微的缝隙,看着连楚离去的背影,稍稍舒缓了一口气,刚才情急之下,不知道用什么方式留在这里,只能装晕倒。
见她又回来,赶紧将眼睛给闭上,呼吸变得悠长。
连楚看着少年在自己的屋子里因生病而晕倒,衣服还湿着,这样睡反而会让病更加严重,便出手去解他的外衣。
于是顾匪立刻能感觉一双小手带着暖温在自己身上解开衣结,窸窸窣窣……扑鼻而来的是淡淡的幽香。
他突然想起见到连楚的真容时,那惊为天人的一貌,虽然短暂地移开了眼,但依旧停留在脑海中——
柔桡轻曼,妩媚纤弱。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手被她举着,衣袖一点点剥落,带着缠绵、湿意……
脸一下子就红了。
连楚好不容易脱下他带着潮意的外衣,给他盖上被子,就看到了他脸不正常的红晕,还以为是发烧了,用手摸了摸额头,冰透的凉意,并不是发烧的烫,就松开了手。
而顾匪却被那手覆过来的丝滑柔嫩给掠去了心神,带着关切与不经意间的温暖,犹如倦鸟归巢、裹衣絮棉。
他听到屋外雨水溅在窗棂的嘀嗒,风吹过竹林飘摇的幽呼,似远似近。
指尖摩挲纸张的翻页、薪煤带着呛热的气味,包裹着他,沉沉睡去。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睡得最舒适的觉了。
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停了雨。
“醒过来了?醒来了就赶紧滚。”红招很不客气,对于这个占着王爷床睡了一夜的男子,她抱着极大的敌意,心里发酸。
王爷还不让她赶走。
顾匪有些羞涩地起了床,带着睡后的沙哑:“多有打扰,很是抱歉。这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