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到时只见沉澪绛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睁着,嘴里喃喃着什么,身下流出的血淌了满腿,怎么止也止不住,这般狼狈凄惨的状态哪还有半分她以往浑然天成的淑女模样。
“阿绛”魏氏坐在床边心疼的摸摸她的脸,轻唤一声,“母亲来了,你别怕”
魏氏才在家里哭了一场,方才国公府的人到沉府里去请她,说是世子夫人不好了,让她赶紧过来瞧瞧,她才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沉澪绛却像是魂飞天外了似的,视若无睹,罔若未闻,嘴里只一个劲的小声重复着:“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
她宁愿他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公子,也不要他为了自己去挣那劳什子军功利禄,平白送了命,死在了那荒无人烟的苦寒之地。
恍惚间她好似听到了沉庇则的声音。
“阿绛”转头一看,果然是他。
沉庇则穿着官袍站在床边看她,眉头深蹙,一脸担忧。
回了府听说妹妹不好,他放心不下便要过来看看。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样!”沉澪绛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扑向他,双手死死拽着他的衣领,双目赤红,表情狰狞。
看样子她是连他都记恨上了,就因为当初他与魏玄戈说的那番话,逼得他远赴边境参军,导致现在的局面发生。
“阿绛!你这是在做甚么!那是你哥哥!”魏氏被她吓了一跳,忙站起来将她拉开。
沉庇则淡然接受她的责问,垂眸不语,一副任由打骂的姿态。
沉澪绛像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做什么,恍惚的松开了手,颓唐的跌坐在床上,摇着脑袋泣泪,“是我不该…是我…不该!”
她明知道,只要是她想要的,就算摘星星摘月亮他也会送到她的面前,只要是对她好的,就算是千难万险的事他也会拼了命的去做。
“大郎,你先回去罢”免得待会沉澪绛的情绪又会波动,魏氏对他劝道。
沉庇则抬眸看了一眼床上颓靡的女子,心痛万分。
他的妹妹,何时这般狼狈落魄过……
沉庇则走了以后,魏氏用帕子拭了拭眼泪,想起自己那短命的外甥,又忍不住哽咽:“为何会这样……”
恐沉澪绛再大吵大闹伤到肚子里的孩子,秋兰偷偷在香炉里放置了安神助眠的香料,又和魏氏趁她神思恍惚的时候哄她躺下,想来是闹得累了,不到一刻钟便见她闭了眼沉沉睡去。
众人松了一口气。
傍晚时分,昏倒的魏老太君才悠悠醒来。
“阿绛如何?”她开口问的第一个便是沉澪绛。
“回老太君,世子夫人受不了刺激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哭闹不止,姑奶奶和表少爷来过,兴许是安慰有效,听说现下睡过去了”
由侍女扶起倚在床头,魏老太君浑浊的双眼里露出几分心疼与担忧,“太医可曾来看过了?”
“来过了,给开了些药,只是……”侍女停了半刻,小心斟酌语言,“太医说胎儿有些不好”
怀有身孕的妇人一朝经历这么大的打击,情绪波动起伏不定,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受影响,再这么下去恐怕是要保不住……
魏老太君思起自己那乖僻活泼的孙子,心伤的闭上了眼。
“务必要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唯一的孙子已经没了,这意味着人丁单薄的国公府将来很可能会出现后继无人的情况,所以,沉澪绛肚子里的孩子无论男女,都一定不能再出意外。
椒房宫内,蔺暨实在睡不着,便从榻上悄悄起身出去。
已是深夜,各宫都已然睡下,推开窗户,黑沉的夜空中唯有一轮明月高高升起。
蔺暨仰头盯着那轮明月,渐渐出了神,曾几何时,他也和人坐过在屋檐上对酒当歌抒发豪情壮志,只是那名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已不在了人世。
浓烈的酸楚从胸腔里升起,水雾蒙了双眼。
几步之外的齐鄢然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
其实不仅他没睡,她也一直没睡,听到魏玄戈的噩耗之后,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蔺暨。
这样的一个人,失去了唯一的知己兼兄弟,甚至是助他登位为他平定江山的副手,齐鄢然没法想象他是有多么心痛。
就在犹豫要不要去安慰他时,蔺暨傍晚便来了她的宫里,那时她还正抱着一岁多的小太子喂食,见到他进来,也不像以往那样抱着孩子上去与他互动,而是极为知趣的让乳母将半大不懂事的孩子抱了下去。
蔺暨什么话都没说,可齐鄢然却能从他颓然的脸色和充满着红血丝的双眼里看出,眼前的男人已然是伤心至极了。
他不说,她也不问,就这么静静的陪他坐着。他说没胃口,她也就不强求他用膳,等他说要沐浴的时候还亲自动手伺候。
腰被人从后面搂住,柔软的身躯靠了上来。
蔺暨回神,低头看了眼挂在腰上纤细白皙的手,慢慢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