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仗,出发前是在朝堂上勾心斗角,还没打赢就想着打压威望分走功劳的事,出发后是在营帐里勾心斗角,武将们在拉帮结派玩小动作,主帅在话里有话威吓属下。现在开始行军了,我对魏弃之沉着脸,魏弃之也对我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周围人全能看出我俩不和。
我打仗前从来不求鬼神,但我现在,真想拜一拜——老天爷啊,行行好,别叫战局出什么意外。这情形,但凡出点意外,我们能赢就是见鬼了!
董柯带着诱饵队伍在大道上走,如果遇见敌情会派人回来告诉我们。我们走啊走。无事发生,无事发生,太阳出来了,估摸着时辰,韩啸云和梁季熊已经从正面杀过去了……还是无事发生。
……难道是西羌大傻子不屑用计,所有主力都放在正面和我们硬刚?是我们把他们想聪明了?
刚这么想着,人来了……让董柯带队时,他做将军的打扮,还给他一个人做副将打扮,来的人就是那个假副将。
我心里一沉。不会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吧?
来人报告说,遇上了——不是埋伏,是西羌大军,人数远远超过我们之前的估计。
他们把主力换了一条路,要从这条路上攻我们。
“怎么可能!”我看向魏弃之,“你没派斥候吗?”
“开什么玩笑——怎会不派?!”魏弃之说。
他命我们上山坡。董柯既然遭遇了陆行的主力,直接上高处去,应该很快就能看到。
“董柯如何?”他问。
这人嗫嚅了几下,胆怯地说:“董长官带队撤了,属下不知道他们去什么方向……”
长官没下过撤退的命令,将士私自撤退,就是逃兵。
“冲上去送人头没意义。”我说,“这是我吩咐过他的战场机变,他不是逃兵,你不用怕被连坐。”
魏弃之没有驳我,默许了。
“我们出发时,西羌营地有人,在列阵。”魏弃之说。
“那他们是靠着女巫通神的本领,凭空又变出一支军队吗?”我说。
我自然不信什么通神啊应阁啊。不过魏弃之打仗时对情报很看重,他说营地有人,那就是有人……难道窦汀不止去撺掇了,还去送兵了——不会啊!他们相隔那么远,哪有那么多钱粮送一支军队从南辰跑到西羌?难道所谓的大军是虚造声势,其实没有那么多人,董柯他们被唬住了……
我看到了。
这哪是主力军……这么多人……是全军吧……要是我和魏弃之正面遭遇这样的大军,猝不及防加上兵力差距,士兵一看,慌乱起来,我们必败无疑。
“肯定没有另一支军队,”魏弃之说,“啸云他们发现后,会来和我们汇合。”
这就是个时间问题了……按西羌的策略,应该是要用兵力优势一路碾过来。最后我们扑灭他们障眼的假军队和空营地,他们占据了我们的城关,我们自知中计方寸大乱,他们却夺城成功士气更盛。
现在我们中途发现他们,有进攻的先机。可他们的兵力优势没有变。如果我们没拖住他们,结果还是没差。
“截断他们,”魏弃之说,“先吞一小部分,再抗剩下的。从尾部截断,避开前头骑兵。分两队,一队从侧翼冲散他们阵型,二队绕到后方形成包围之势。”
……那么问题来了:谁去带一队啊。
如果二队没有及时到,或者二队干脆不到,一队就是孤军深入,会被反应过来的敌人吃掉。
“刘良,你带一队。”魏弃之毫无犹豫和客气地对我说。
“我不。我带一队,我没法信你。你带一队,你却可以信我,我绝不会让主帅折在这里。你带一队,我带二队。”
我们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敌人的大军源源不断从我们眼下疾行而过。
已经能望到队尾了,再犹豫,就失去了战机。
可是魏弃之只是看着我。我明白了——他不会去。
他抬起一只手,传令说:“张鸣,带弓箭队——”
“操!”我一声暴喝打断他,“魏子稷,你最好对得起我——二营听令,随我一起——杀!!!”
我策马冲下去。
*
杀人的感觉应该是不会太好的。不过上战场的时候,就很难说好还是不好。刀剑来得太快,敌人涌过来太多,看到了,枪尖就抹过去。红色看起来不像红色,血的腥味也闻它不见,耳边乱糟糟一片,是另外一种安静,最清楚的是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我面前的羌人举着兵器对着我,却不敢冲过来。他们吓坏了。
吓坏了的人,都会死。这就是战场。
魏弃之还是安排了弓箭手。我看见我前面,西羌大军中部,被箭雨一打,惊恐地后退。他们的队长声嘶力竭地喊着列队,举盾。弓箭停了,我们却已经杀完了他们的尾部,冲过去。
我身后的将士们呼声高亢,士气很旺。不过我知道,这种优势并不能支撑太久,尤其是大军后部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