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鸣只摇摇头:“黑竹有点别的事,歇一段。”
“那……也好。”秋葵道,“反正君黎也不在,你……也别老跑来跑去的。夏家庄那面怎么样?”
“夏庄主回来了,暂时应该没什么。”
“我这有封书,云梦那边来的。”秋葵才道,“你来看看。”
“几时收到的?”沈凤鸣随她走去堂后屋里。他只道是净慧师太有关于云梦之事告知,不料秋葵将书信拿来,却见落款是关默。
“昨天。我看过了。”秋葵道,“关默说,上回幻生活下来那些弟子,身上有旧时关非故种下的幻生蛊的,近日有好几个发作起来,他蛊力失却不少,无法施救——其实就算他蛊力还在,只怕也很难救治。这事弄得大家都心绪甚低,他问我们——呃,问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最好是能再去洞庭一趟,还有——净慧师伯他们也问起你几时能过去。”
沈凤鸣读着书信,并不出声。离开洞庭时,他曾许诺过,最晚是春天,要带着秋葵再回去。如今新春将至,可他深知此时的自己并没有余暇践此远行。那些人身中的幻生蛊,他尚无把握能解——倘若有,当时岂不就已设法解了,也不必留到今日。关默于此想必也很清楚,知道当真要解,沈凤鸣定要当面依每人情形各想办法,此事耗时耗力,非书信可传,非三两日逗留允足,少说要有一两个月的余裕方有可能,眼下的他,当然只能有心无力。
“我来给他回信吧。”他只道。
“你有什么打算么?”秋葵道,“何时再去?”
“至少眼下不行。”沈凤鸣道,“是了,说到写信——你这两日可有时间,给刺刺去个信?”
“给刺刺?”秋葵犹豫了下,“怎么突然想到要给她去信?”
“也不是突然想到,是一直在想——撇开君黎不谈,刺刺和我们,总也是要好的朋友,她那里一直没消息,我想着,是不是该问上一声。”
秋葵踌躇着,“我不是不担心她,只是觉得……‘撇开君黎不谈’,可怎么撇得开?现在君黎人都不见,我们……于刺刺而言,只怕……未必能安慰她些什么,说不定反更令她想起那些……”
“若是去青龙谷找她当然不妥,但去个信问问总是可以。我去信不大方便,你与她却是要好的。”
“要不还是派人找找君黎?”秋葵还是道,“比起刺刺,还是先找到君黎,问问清楚他是怎么想的,问问……一切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
“这与他们还有无可能没关系,是你我出于关心。再者,难道你不想知道青龙谷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秋葵欲言又止,张了张口,终是答允:“那好,我给她去信。可你……也还是尽快想办法找找君黎的下落。”
沈凤鸣点点头:“他要真太久都不回来,我当然是要找他的。”
这下午两个人各自提笔,但这两封信都并不容易。到了黄昏,沈凤鸣搁笔,将回书封了起来,秋葵搁了笔,却望着窗外出神。
窗外天色阴冷,只有似有若无的一些年节红饰偶尔刮动着视线。可她知道,在那个青龙谷里,大概,是不会有这样的颜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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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单刺刺也正望着窗外出神。窗外是一片属于严冬的灰白。她的手里也握着一封信。一封——她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的信。
她与两个弟弟一道在父母屋中整理遗物之时看见了这封信——那是单疾泉留给她的。她并不意外父亲如一贯的料事如神。她只觉得心痛。
单疾泉料得没错,她的确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他就在信里回答了她的所有疑问。当然,他也有没料到的。在他写下这封信的时候,他料不到——顾笑梦也会和他一样,变成这一场交锋的牺牲。
他最放不下的这个女儿,终于还是要独自面对他最后的——谎言了。
他知道她不会有一丝一毫质疑他信中所言,即便不是出于女儿对父亲本有的那份敬重,也没有人会猜疑一个将死之人郑而重之留下的遗书。当然,信里的大部分确实并非谎言,他甚至在其中向她坦白,他曾经试图以“伶仃”致夏琰于死地,只是没有得手;而杀死单无意的谢峰德,其实是他放出来的。他很明白,如果自己不说出一些真相,他的这个女儿就会自己去寻找真相——以为夏琰的一切所为寻到理由,即便不是为了给他开脱,至少也是出于对他之了解。他以进为退地将她的君黎哥与青龙教之间无法弥合、愈行愈左的根由揽于己身——他相信刺刺在读到此节时,定会恍然于过往许多或误会或不是误会,竟从来都非夏琰之错——至少非他一人之错。
但这当然不是他留下这封书信的本意。单疾泉是决意赴死的——赴夏琰之死。这场死既已注定,那么,无论过往过错的根由在哪,夏琰都再不可能是“对”的那一方了;而无论他是不是“对”的那一方,刺刺都已不可能再与他在一起。他想象得到她会因此经历什么样撕般裂的痛。他希望坦承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