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自然也被惊动,瞧着他真的一路出了花田,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远远跟着。”
没有人应声,一抹香气散开,一队老鼠无声逶迤而去。
中文再次将燕绥拉到拥挤嘈杂肮脏的集市上,口袋里灌满了石子,做好了给殿下一路垫脚的准备,可燕绥就这么走了过去,而他走过的地方,人们有意无意总在纷纷走避,让出最干净的所在,他经碧色的丝袍下端并没有拂过地面,连鞋底都没有。
全部集市都人都在看他,但都只敢躲在街角看他,像看着那山坡之上属于女王的最繁丽的那一片的花田,灼灼耀目,而又人间天上。
最后他在好相逢对面站定,久久看着那匾额。
掌柜站在雪白的店堂里,微笑向他躬身,虽然没有见过殿下,但那人只要出现在那里,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他。
那样的一个人,才值得大人为他将店堂开遍天涯,只为他一口可心的热食。
东堂的好相逢还在筹备,普甘的好相逢工作人员已经踏上漫漫长路。
于拥挤杂乱喧嚣肮脏的异国街市,她也能为他辟开一处只属于他的洁净天地。
燕绥看了很久,像要把那片匾额一直看进眼底去。
良久之后,他才进了店堂,掌柜和小二,立即客气地请出了所有看热闹的人群,半下了店门,所有的掌柜都离开,只有燕绥一人独坐,面对着一桌精致的,散发着热气的菜。
筷子搁在一边,不是店堂供应的,是专属于他一人的,一双银筷,左边刻“恨别离”,右边刻“好相逢”。
碟子也是特制的,浅碧色的边,淡黄色的底,上头一排字迹潇洒的诗句。
“忍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盘碟碗都是这个系列,碗里已经盛上了乌鸡辽参手撕豆腐汤,汤汁清莹,香气内蕴,恍惚里似倒映一双笑眼,弯弯唇角,和他说一声:“好相逢,好不好听?”
他也弯弯唇角。
在心里回答:
你起的,都好听。
低下头,一个人,在小小的,静默的厅堂内,伴那一盏微黄的灯,将那一桌等候了自己很久的饭菜,慢慢地吃完。
连汤也喝了干净。
中文站在店外,看着燕绥的背影。看着殿下沉默地,一筷一筷地,吃完了碗中的饭。
他终于,落下泪来。
……
等到文臻能够半靠着被褥起身,已经是小半个月之后了。
这一日有雨,雨声淅沥,反衬得府中越发气氛安宁。采桑给文臻端来了药,君莫晓则卷起了帘子,文臻靠在床边,将孩子揽在怀中,静静看着窗外的雨。
风拂动竹丝帘,卷进透明的雨丝,窗外竹叶将斑驳的影镂刻在淡绿的窗棂上。
君莫晓给文臻掖了掖被子,轻声问她:“感觉怎样,这些日子?”
文臻没有立即回答。
君莫晓不放心地看她,却见她望着极南的方向。
良久,君莫晓才听见她,用一种极轻却极柔和的语调,道:“像……做了一场最美好的梦。”